第8章 DAY7.中文课(1/1)

首发：~第8章 DAY7.中文课

天色擦黑，一天又结束了，火车驮着金黄色的晚霞穿梭在柔软的风中。新的一天又开始，和昨天不一样，金恩研很早就起床了。今天她要去首尔市文化宫上中文课。在景福宫前面的世宗大道西侧，一座宽阔的灰白色石灰水泥造的现代感东方建筑，这里常年设有适合各种阶段学生的培训课。从韩国鼓、韩国舞蹈到西洋乐器、各国语言分门别类应有尽有。金恩研的中文课是上午10点钟开始，午后1点钟下课。金恩研拿出短裤和露肩短袖穿上，走进卫生间洗脸刷牙。牙膏的泡沫在嘴巴里鼓动着，清水打到满满自由基的脸颊反弹回落，水流涓涓流入盥洗盆的下水口。她从冰箱拿出妈妈提前做好的罩在保鲜膜里的培根三明治，背上书包，关合家的大门。从家到学校坐地铁的行程可是要先去城南市，然后再抵达江南区，换乘两次地铁线路——一次穿过汉江，一次绕过市中部的南山才可以最后抵达。所以金恩研一般会选择搭公共汽车去学校，这样只需要在汝矣岛公园附近换乘一次。在潘永道的主干道上就是连通南北城区的一号快速公路，运行在快速公路上的巴士车速较高而且停站很少，便会直达汉江西段的南岸。首尔阴天，显得闷热，金恩研走到汽车站台，坐在月台被绿草包围的椅子上候车。她撕开三明治的外包装膜，把面包塞进嘴里。除了培根，还有鸡蛋，它们被金恩研慢慢的咀嚼着。这条道路上并没有许多的往来车辆，私家轿车零零散散地从金恩研的眼前经过。此时的马元还没有起床，或者没有开机。金恩研想到了这个情况，她拿出手机和首尔的同学聊起天来。有一些男孩子的留言，她昨天和马元讲着话就睡着了，所以没来得及回复他们。她找到那些信息一条条回复。有的发送了十几句，有的只是简短的问候。他们有一些是暑假中结识的新朋友，一些是大学一年级的旧同学，还有一些是在课外社会实践活动中碰到的。金恩研喜欢认识新朋友，就像所有的小孩子都喜欢加入社会那样。除了同学，还有很多很多不一样的人。不同家庭、不同社会背景、不同的性格……巴士到站了，金恩研走上汽车的三层台阶。和司机说你好，在计费机上刷了学生卡。车上的人并不多，还有很多空出来的座位，她走到中间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这种公车和市区的公车不一样，它更类似于长途汽车。台阶很高，过道狭窄，四张座位为一排。座椅包了柔软的靠垫，坐起来很舒服。不一会，金恩研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也刚好要下车了。离开巴士和三十多岁的司机说谢谢以后，她走过站台马路去等另一辆巴士。这里显然热闹了起来，人流和车流应接不暇地跳入眼帘，月台上有几位打扮时尚的小姐姐和小哥哥，也有刻板的大叔们。大家都在等他们的汽车。去上班的、去买东西的、去找朋友的……，人们总是在等待，在一个又一个短暂停留的表面。然后有一天，再也不会记得，直到很偶尔的经过，才恍然察觉自己原来好像和它相识。

跨过汉江，从首尔站东侧经过，在学校坐落的马路对面下车。还有十几分钟就要开始上课了。金恩研穿过在一楼扎堆的小学生人的群，等电梯轿厢抵达一层后前往三楼。金恩研和同学们打着招呼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她在第三排。汉语老师是一位来自中国山东的三十岁女性，她的韩语讲的非常好，还没有结婚，未婚夫也是一位在韩国的中国人。她很喜欢金恩研，当然她也喜欢班级其他的同学，他们都很聪明，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最适合学语言的年龄。课堂上，学生不足十人，都在认真地听讲，以及积极地回答问题。空调吹着凉气，教室临街一侧的窗户上贴了不透明胶并不能透过它看到外面的街道，书页莎莎地翻动着青春的年华，笔尖在空白的练习本上一笔一画地写下新生。到了学期的尾声，课堂上并没有太多繁重的学业内容，多是一些总结和复习纠错。老师把批改后的作业递给金恩妍，并和她表示她完成的非常出色。李智雅、姜恩菲等同学也同样收到了老师的赞扬。课时快结束的时候，老师把时间留给了同学们提问，她逐一走到学生的课桌前，与其认真负责地沟通。布置完作业，下课了。把铅笔收进笔袋，把书本放到书包，金恩研和李智雅、姜恩菲一边闲聊一边走出教室。李智雅和姜恩菲住得很近，理所当然地彼此成为了好朋友。补习班中有的同学三俩结伴，有的同学独来独去。学生就是这样，没有顺路的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家。等公交车，还是坐地铁呢，从学校出来的金恩研向南边步行了一小段钻进了地铁站。中午从市区坐巴士总是要堵车的，所以金恩研更愿意多换几次地铁。蓝色线、绿色线、红色线，也很快就到家了。这个时间的地铁上主要是一些中老年通勤者，他们的面色僵硬，不苟言笑。首尔地铁各站之间的间隔距离并不等长，车厢内贴有不同类型商品的年轻少女广告宣传画。车厢广播系统除了报站以外，还不时地传出女子甜腻欢畅播诵促销某种广告的声音。车内灯光忽明忽暗，随着铁轨的晃动而频率诡异地闪烁。金恩研倚在棉布包裹的座椅靠背上，她和马元发送了一条信息，我下课了。怎么样？有没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哈。没有呢，都很简单的。是吗？看来中国的旅行让你学到了不少。是呀，我希望我可以在中国居住，那样我的中文水准就会很快得好起来了。其实我不确定你为什么一定要学中文呢？因为我想有一天，我也可以在中国有自己的生意呢。你知道的，中国很大。哦，你的大学专业是什么呀？digitaldatasolutions。是吗？看来你和我是半个同行了。我不敢肯定学校里教给我们的内容到底有多少是真正有用的呢，金恩研在谈话的结尾处发送了一个象征“大笑”的表情。嗯，书本上讲的往往和实际的商业操作存在一些gap。如果你想创建自己的企业也不一定要懂中文吧？亚马逊老板杰夫贝佐斯不会讲中文，比尔盖茨也不会讲中文——他的公司ceo一职也交给了史蒂文·鲍尔默。不对，现在鲍尔默进入了董事会，ceo是萨蒂亚·纳德拉了。或者谷歌的谢尔盖·布林、伯克夏的沃伦·巴菲特你看他们没有人会讲中文。但都在中国赚到了巨额数目的营收。可会讲中文肯定更容易与中国人沟通，更有利。你说的没错，它的确会是一种竞争力。虽然也许微不足道。全球三百多个国家与地区，你不可能因为要在一个新的语言环境中设立新公司就首先去学会他们的语言，你说是不是？我想想啊。那我不学中文了，我也许可以去欧洲作交换生。啊？欧洲吗？对呀，我有很多学长们去了英国或者法国和德国。你也不会法语，可我英文很好，我在美国读过中学，嘻嘻。你觉得怎么样？不好，我不同意。还是做好当下的事情吧。你好好学中文，不要思左右而顾其他了。

他们再次聊天的时候是傍晚，金恩研回家倒头就睡了，醒来时天色已经渐暗。爸爸妈妈都还没有回来，金恩研去了卫生间又喝了半杯纯净水，然后看见自己的脚踝和手腕带有淤青色，她把它告诉了马元，我的胳膊和腿青了，我想是你给我弄的。是不是很好看？不，不好看。这是一种记忆，你看到它就可以想起我了。我想你就只是想你欺负我吗？我才不要。你真坏。对的，我很坏呢。你看你记住了这个中文词语。哈哈，中国的老师都像你这样不讲理的吗？那可不一定，只有好学生享有这样的待遇呢。那我是好同学咯？对啊，老师喜欢你，你自然就是好同学。歪理，老师应该喜欢他的每一位同学。在中国并不是这样的，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较，我们一个班级的学生太多了，老师总要顾不过来的。是吗？马老师。我可不想当你的老师，好奇怪，我们应该是情侣。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是啊，你从来没正式称呼过我。但你知道我的姓名吧？不是在计程车上拿走了一张我的名片作为与你的礼物交换。哦，那张英文的。嗯，你可以称我的英文名。在公司我们与同事都是称呼对方的英文名字。不用中文名吗？是的，因为是外企，我们的名字不像你们韩国人的名字可以直接转化为英文发音，所以大家往往会在外企启用一个英文名。小时候的英文课老师也会给我们起一个英文名字，但大部分人还是会在工作以后用自己喜欢的英文来给自己命名。中国人好奇怪呀，日本人也不会这样呢。你有记得我的名字咯？当然了，它可能是迄今为止我发音最准确的韩国单词。韩国的发音我们不太习惯，讲韩语时要把舌头放平，而我们说话时是有不同的声调的。对啊，声调好讨厌，好不能分清楚，太不好掌握发音了。还是英文简单。我倒是觉得你们的语言不好讲呢，你的中文发音还不错啦。不必担心。有吗？我好笨拙地，很多生字我还是搞不清楚呢。我可以说，但需要说得很慢，我写的就很好。对了，你们学校的交换生计划是怎样的程序？我们可以选择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上海复旦大学，还有浙江大学，我有和妈妈商量申请清华大学的交换生。会来中国多久呢？一个学期？还是两个学期？一年。是吗，太好了。那样我们就可以整整一年守在一起了。我不确定。为什么呢？因为我的中文还不够好，如果我无法通过中文语言测考试，我就会丧失掉这个交换生的名额。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的语言分数线是所有学校里面最高的，我想别的城市对我来说更万无一失。这样啊，那你想来北京做交换生吗？我想去，只是我不确定我的中文是否可以过关。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是吗，你相信我？而且我可以帮你，每周我们都可以开视频，我可以教你中文。你真好。我只希望可以帮助你，另外我还可以找找我们的中文课本。我有朋友是做对外汉语教师的，我想你们的课本和我们的很不一样呢。比如你们的造句。是吗？的确很幼稚呢。估计因为它们针对的是高中生和大学生吧，这样的题目更容易让学生激发自我的学习兴趣。你觉得呢？我不确定诶。我还可以找到我的小学语文老师要一套小学课本，你可以看看我们的小朋友是怎么学习中文的，学习系统应该是不一样的。你知道部首吗？bu-shou，我知道。你们有学吗？没有，我只是在哪里看到过。我们的孩子会从部首学起，当然还有拼音。拼音你已经掌握了，但你还需要掌握部首。拼音和韩语的拼音差不多，都来自罗马音，总体比较规则。至于“部首”，则是因为我们的文字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之一。它最早是象形的，随着不断的演变逐渐简化和系统化，开始使用“部首”去界定很多发音雷同但词意迥然的字词。等你学会了部首就会很容易识别很的多文字，可比英文简单多了，不需要一个单词一个词的死记硬背。还有字词结构，我和你讲过的，比英文的词根属性更广泛适用。我不知道。我发你几张照片，你看这样的你能明白吗？好可爱，我从来不知道“日”是从圆圆的太阳演化而来的。嗯，早先它像是一个圈。为了规范和书写方便我们把它变成了一个方块，另外里面的一横最早是指记日。就像古埃及、古巴比伦一样，过一天画上一横。所以“日子”、“太阳”就是“口”和“一”组成的，记住了吗？……吃饭了吗？还没有呢。爸爸妈妈还没回来。不早了，还不吃饭啊？嗯，妈妈有事，刚才她告诉我会晚一点到家。爸爸呢？爸爸出去和朋友吃饭了。会不会爸爸去和别的女人约会了？才不会，你胡说。我没有胡说，这种事他又不会告诉你和妈妈。不可能，爸爸有我，他不会和别的女人约会的。他只和男同事一起聚餐？是的，他的公司全都是男性。女生很少的。哦，哦，很多事情不好说的啦，当然我也不是说你爸爸一定会和别的女人鬼混嘛。好了，你饿不饿呢？有一点点饿了，妈妈说她一会儿买点吃的给我带上来，所以很快我就可以吃到饭了。嘻嘻。我现在在喝牛奶。嗯，吃一点零食垫一下肚子吧。你呢，晚上做什么菜啦？我拍给你看看。哦，是token呀（金恩研把chi的音拉得很长），好吃。嗯，我做菜味道还不赖的。治大国若烹小鲜……不好意思，你又听不懂了吧？我翻译了，可是翻译软件不奏效呢。我想我不懂。恩，我也看不懂它的翻译是什么。看起来我不得不知道你烧饭好不好吃了，哈哈。我们亲亲吧。好，亲亲。

妈妈回来了，给金恩妍带的是韩式便当。餐桌上，她们闲聊着。妈妈关心地和金恩研聊起了她的方方面面，金恩研也问起了妈妈最近的工作情况。吃完晚饭，金恩研帮妈妈收拾好餐桌。妈妈在洗碗，金恩研拿起手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视频、刷社交软件，察看朋友们网络上发布的动态，以及娱乐新闻和搞笑风格的韩国漫画。一直到了十点多的时候，她才开始写家庭作业。一边写作业一边和马元讲视频电话，丝毫不影响她做中文作业的样子。整理好完成的作业，脱掉外衣裤钻进了被窝，关掉屋灯，只是把台灯点亮。晚归的爸爸睡在了客厅把餐桌收起的地板上面，妈妈睡在卧室里。从趴在课桌到躺在了床上，金恩妍与马元交谈到了午夜。几十幢高层楼房的小区，眼下只有金恩研的屋窗仍于夜阑之中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