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雨如晦·四(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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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容身旁坐了一众文官，正聊些什么时令新辞，文坛大家，为了助兴还玩起了飞花令。

大兖朝重文抑武，陈容在同品阶的文官眼里颇不受待见。一群人谈得热络，独留陈容自己坐着无聊，用筷子头沾了茶汤，在桌面上画着玩儿。

“今日我家小儿放学，带了本抄录的《六百诗文卷》回来，说是先生让他们看了，学着写文章用的，”陈容耳朵灵，听见身旁有人说，“我本以为就是先生打发孩子们放假时读的闲书，便拿来翻了翻，没想到大有文章。”

众人提了兴趣，“请徐少监细说。”

横竖无事，不妨多说。那秘书少监徐敞接着道：“这诗文集分国策篇和国风篇，存了本朝至今二百年间，许多大儒评论治国之道的文赋，还有市井文人所做的诗词小调。”

有人插话，“治国之道还是能读的，至于江湖野人写的俗物，不值得学。那都是些不曾读过圣贤书的人，能写出什么好东西。”

陈容听着觉得好玩儿，心道：你们倒是没少读圣贤书，古来圣贤虚怀若谷的为人之道，愣是一样没学会。傲成那样，翻翻别人的文章还会脏了你们的眼不成。

徐敞却是个相当通透的人，说道：“此言差矣，我看那国风篇里也是有好文章的。有篇佚名之作，套了定风波的词牌，虽遣词通俗了些，我竟真读出点气魄来。”

又有人笑道：“不信。”

徐敞说：“上了年纪记性不好，不能复述全篇。下阙我记得，叫什么‘旧念缠缠不易醒，仍记，千里晴雪满青阳。鷞鸠破云潮滚滚，风定，再还河山又一春’。若放在别时读，这词就平凡了，但着眼如今，倒是应景。”

众人听完徐敞评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尴尬举了茶杯相互敬道：“今日除旧岁，怎么又提起国事。”

景文帝凭着老爹当年一纸合约，还有镇守在陈渊江南岸的麾骑营，安安稳稳做了二十年的闲散天子。他最怕谈及乌桓之事，更不去想江北的那堆烂摊子，唯恐生乱。

朝廷众臣也跟着掩耳盗铃，陪万岁爷在南边儿做起了缩头乌龟，像徐敞这样直言无讳的，不多了。

“徐大人有胸怀，”陈容也跟着举起茶盏，朝徐敞抬了一下说，“只是这词确实不大好，格律都对不上。就算着眼如今，也是不值一提的。”

徐敞看陈容一眼，当他不懂诗文，无奈笑问：“各人对行文用词见解不同就算了。此作意思如此明了，少将军在迁州临江北望，还不能领会么？”

“略知一二吧。”陈容低头，自顾又用筷子沾了茶汤，描摹起桌角刻的梨花儿来。

陈容从没来过年宴，以为天家的宴席有多么端方威仪。孰料万岁爷披着道袍姗姗来迟，只简单说了几句话便张罗开宴。

“也只有年节时候，朕才能像个寻常人一样与众卿同桌吃酒，犯不着听你们在朕耳边絮叨繁杂事宜，”景文帝倚在雕花藤萝椅上，声音不大，活像吊着口仙气儿，“罢了，好日子，大家都是来玩儿的。不必拘束，开宴吧。”

众臣对万岁爷这副德行司空见惯，齐齐举杯恭贺圣安后便动筷子，各自扯起了闲篇儿。

重阳宫中鼓瑟吹笙，奏的是《梅花三弄》，又有一曲《阳春白雪》。陈容听着那欣欣向荣的琵琶声，竟觉得有些滑稽，没忍住笑了。

他小时候开蒙早，三岁多便识字读书。到南边荒废了几年后，又有狄万竹手把手教着学了更多。陈容圣贤书也念了不少，对九五之尊多少有点概念。

眼前这个青灰道袍，头戴逍遥巾的景文帝，哪里有个做天子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