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雨如晦·四(1/3)

首发：~第5章 风雨如晦·四

昔日大兖在青阳城内的宫阙横亘数里，富丽堂皇，如今被乌桓人鸠占鹊巢二十年，只得在阜京小地方重建宫室。宫室经先帝年间不断修葺翻新，到当今万岁爷这儿，竟也显得相当气派恢弘。

陈容在宫墙外门交了马和佩剑，拢着披风撑着伞，独自往开宴的重明宫溜达。他有些年头没在宫城中转悠，发觉陈设布置通通变了模样。

南边的腊月湿冷，御花园中的暖泉没结冰，水清无鱼，只见几朵睡莲在雪天中格格不入地盛开着。

“你来，”陈容叫了个路过的小内侍问话，“这是哪里的温泉水，还能引进宫里。”

小内侍不认得陈容，但见他一身华服，形容俊美，知是万岁爷的贵客，于是恭敬道：“小的回话，这不是什么活水。御花园东墙外有个锅炉房，里头架了台水车，把池子里的水送进去加热完，再重新灌回来。”

陈容蹙眉，“怎么这样折腾。”

小内侍答：“今年冬天冷，池中水结冰了不好看。”

这样劳民伤财的事儿也能做出来，陈容叹气，又想起迁州缺斤短两的粮饷炭火，便有些堵心。等小内侍走后，他蹲身去搅和那一池子温水，不经意把斗篷角给打湿了。

“阿容，蹲这儿干什么。”

身后有人叫他。陈容回头一看，是段桢，于是起身行了个礼笑说：“小王爷来得早。”

短短一瞬工夫，他已将心中不快通通收敛，笑得客气又疏离。

段桢只当陈容在开宴前无聊乱逛，便没有多追问，看着他一身红袍，说：“红的好看。那翡翠坠子你还带着，让我摸摸成不？”

“不成，”陈容说，“娘留给我的，十几年了，会碎。阿云想摸，我都不让。”

“那算了，”段桢收回手说，“这坠子的料子虽然不好，但雕工上乘。工匠是谁，你告诉我，改明儿我找他打一只玉镯子。”

陈容不说话，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我没见过他，听说死了。二十年前青阳城沦陷时，他不肯为乌桓人刻玉，脑袋被割了。”

大过年提这个实在扫兴，陈容自知不合适，惭愧笑了一下道：“刚才失言，小王爷恕罪。”

段桢摇头，“江北是你故乡，也是大兖几十年的心病。你自从十三岁入伍，心思便全扑在这上面，难得回家好好过个年，就别想烦心事了。”

“好，不想，”陈容起了个新话头问道，“小王爷怎么想起来打玉镯子，有相好的姑娘了？”

两人在御花园里走着，头顶天色越发暗了。陈容两手空空，段桢朝身后侍从使了个眼色，递过去一盏提灯让他拿着照亮。陈容道了谢，伸手去接时，手腕露到了袖子外面。

“没有，又乱说。”段桢瞟了一眼陈容的手腕，抬头接着走，“江北乌桓如狼似虎，南边人心惶惶。我打再漂亮的镯子送美人，美人也没心思戴啊。”

陈容意会，干笑了几下没吭声。

老皇帝最喜舞文弄墨，提笼架鸟，平日里对政务就不感兴趣，逢年过节更没工夫听。宫宴请的都是重臣近臣，开席之前，皇上未到，众人都按品阶坐了，四下聊起闲话来。

这两天送到每个人手中的帖子上都写了句“除夕岁末，朕与爱卿为友，把酒言欢，共消昔年之忧”，落款还加盖了官家的宝印。言外之意就是皇上今儿高兴，谁敢在年宴上谈政事公务，有你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