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晨曦私语(1/2)

首发：~第051章 晨曦私语

丹菲的一只鞋子掉下，落在草丛里。宫人警觉地抬头望。雾色中，什么都看不真切。

崔景钰却是极其平静地看着她，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冰凉而镇定的目光，以及沉默的态度，就想树叶上的露水滴在丹菲脸上。

“到底是什么？”崔景钰不耐烦。

这不算是亲吻吧？

“那不救太子，于你们又有何好处？”丹菲道，“废了太子，韦皇后正好可以拥立安乐公主……”

丹菲苦笑，“庄公克段于鄢。”

夜深了。同住的宫婢发出轻微的鼾声。丹菲躺在帐中毯子里，辗转难眠。

“你倒起得早。”

丹菲的目光一点点上移，望进一双温润如秋水般的双眸里。她看过崔景钰各种冰冷的、嘲讽的、傲慢的表情，却还是第一次从崔景钰的眼中看到这么温暖柔软的目光，简直就想是个幻觉。

宫人在河边打了水，结伴而去。那两个偷情的人也悄悄溜走了。四周恢复了宁静。

“那当然！”丹菲提起亡父，目光充满了怀念，“家父一生行直坐端、耿直方正、嫉恶如仇。他这一生都坚信邪不压正，相信天地间正气荡然。我有时候觉得也许他将世事想象得太美好。可是轮到我自己亲生经历的时候，却忍不住和他想到一处去。”

丹菲的脸轰地一声烧了起来，浑身都僵住了。

雾气散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遮挡。最静谧、最私密的时刻，已经过去。

“哦？”崔景钰反应很漠然，“你替他不平？”

尚食局的宫人已早早起来，无声地忙碌着，准备早膳。丹菲见宫人去河边打水，便跟着过去。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着发呆。

她听到了咚咚的声音，不知是跳舞的脚步声，疑惑是从男人胸膛里传出来的心跳。

丹菲狠狠瞪他一眼。两人往回走了几步。那边两个宫人居然朝他们藏身的地方走了过来。

他会误解么？他不会以为自己在勾引他吧？

“安乐绝无可能做皇太女。”崔景钰嗤笑，“不过是她自己痴人做梦罢了。就连武家、韦家，都并无拥立她之意。女帝根基薄弱，名不正言不顺，她又从无贤德名声，群臣百姓如何拥戴？既然花那么大力气废了太子，至少也要立个明正言孙的储君才是。”

她似乎总能听到篝火边欢快的音乐。那旋律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勾起她无数思潮。

一圈，又一圈。天晕地旋。

宫人们三三两两地过来打水，而后离去。丹菲独自静静坐在阴影里，被幽静的昏暗包围。

四野本一片寂静，早起的鸟却拉开了歌喉。先是两三只在枝头鸣叫，随即有越来越多的鸟儿加入了进来。婉转清越的歌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首轻快明媚的乐曲。

说完，她又想咬舌头。这说得是什么废话？

此时正是天亮前最安静的时刻。整片大地都沉浸在睡梦中。天空是透明的黛蓝。山川，草木，都被笼罩在清晨如薄纱一般飘忽的白雾之中。

丹菲的视线落在崔景钰弧度优美的唇上。他的唇上和下巴都泛着一层淡淡的青，瓷白的皮肤在她的注视下渐渐透出红，又或只是霞光的关系。

“是因为你们的态度。”丹菲低声道，“你们并不在乎太子会有什么遭遇。你们不介意看着他被韦皇后玩弄，也并不怎么同情他的遭遇。”

丹菲转过头。崔景钰把一个用树叶包着的烤馕塞到她手里，在她身边坐下。

起床的宫人越来越多。营地处升起炊烟，飘来食物的香气。

丹菲自嘲一笑，“也许你们都在笑我太单纯幼稚。我父亲给我灌输的忠君之理太过强烈，我一时没法理解你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冷静的。”

丹菲点头，又摇头，脑袋晃来晃去。

丹菲脑子里关于逃走的念头霎时烟消云散。她冷静了，与崔景钰并肩一起坐在树杈上，眺望清晨的原野。

丹菲鼻子忽而一酸，点了点头。她望了崔景钰一眼，提着裙子小跑而去。

崔景钰静静地注视着她拂晓微光里朦胧的面孔。她轮廓秀丽，眉目如画一般精致，充满了无法比拟的、灵动的神采。

这一刻，丹菲胸口一阵荡漾，从背脊处泛起一股酥麻之意，继而蔓延到全身。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身后忽而传来沙沙脚步声。来人走到她身后。一个厚实柔软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肩上。

她不自在地撑起身。掌下的树枝却是突然咔喳折断，她身子又往下一沉。

丹菲把烤馕撕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崔景钰。烤馕里夹着肉粒、香料和奶酪，烘烤得酥脆芳香，令人垂涎欲滴。丹菲的胃被唤醒，大口啃了起来。

丹菲和崔景钰对视一眼，都在心中暗骂。虽然就昨夜那混乱的状况来看，和宫外男人偷情的宫婢并不少。可是他们俩身份特殊，被看到了，丹菲对着韦皇后，崔景钰对着他未婚妻，都不怎么好交代。

凝重的气氛突然被人声打断。有两个宫人一边交谈，一边朝这边走来。

丹菲急忙转身，要往草丛深处躲。崔景钰忽而伸手把她抓了回来。

崔景钰早起打拳，穿着简便的劲装，方才一番拉扯中，领口松开，露出干净而线条分明的脖颈和锁骨。男子特有的混着熏香的气息随着呼吸涌入鼻端。

“不论我还是郡王，都不仅仅是在忠君，亦是在用背后整个家族的资源，家人的命运，来辅佐君王。我们从来不是一个人，所以也没有办法单凭意气行事，而要权衡斟酌，选取最有利，至少是最安全的一条路来走。”

丹菲不悦地白了他一眼。这男人在外人面前儒雅矜持，是个翩翩君子，唯独同她相处的时候，各种坏脾气和怪毛病就冒出来，真是有问题。

不远处有一棵枝干虬结的老树，一人多高处有个五爪状的树杈。此时恰好一阵浓雾涌过来，四周景色模糊。

两具胸膛毫无间隙地撞击在一起。嘴唇擦着男人的唇而过。

“早起来河边打拳，正好看到你。”崔景钰淡淡道。

崔景钰面容平静望着她，眼神温和，像是注视着什么纯净而美好的事物。

这话已是忤逆之言。也就是此刻，四野空旷寂静，仿若与世隔绝，崔景钰才对丹菲说出了心里的话。

浓雾过去，两个宫人身影绰绰，眼看就要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