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枝玉碎(9)(2/2)

首发：~第9章 金枝玉碎(9)

“哪能啊，这玩意儿军中又用不到。这是贺小将军差人到他镇上的宅子里搬过来的。”

“他还有宅子？”玉蘅诧异，偏过头看着那小卒，“他在这儿安家了吗？”

“没有，是将军来了支焉后才置办的，怕在军营里住不习惯呗。您还别说，将军时不时就要回自个儿宅子去住的。”

屏风摆弄好，那几人识趣地退出去，和玉蘅说着话的小卒上手摸了下屏风楞子，“来之前让人擦过了，等会儿我再让人过来抹一遍。小的叫张寿元，您有别的要吩咐的就喊我，我就在外头的。”

小卒却着身，也退出去，帘子还没等落稳，他又挑开帘子探进半个身子，胳膊抬起，手心托着两个青绿珐琅彩描金胭脂盒子。

“差点忘了，还有将军让我给您送的胭脂水粉。”

……

玉蘅出了门，外头不像前两日那么肃静，许多小卒拖了盔甲，在外头闲逛着，贺照轩说今儿是给他们放假的日子，是人都会累，整日训练崩得太紧也不是什么好事。玉蘅垂头走着，却也难免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些还交口接耳议论起来，她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加快了步子。

等瞧见幄帐了，她小跑着过去，用力扯开帘笼迈进去。先入眼帘的竟是桌上摆着的几张秦筝和瑶琴，一旁的蒋眉荪和相希光还一人抱着把琵琶。

“你回来啦。”相希光赶忙把手上的秦筝往床铺上一丢，迎上前去，想拉过玉蘅的手腕瞧瞧伤势，又不敢真上手去抓，站在玉蘅边上很是局促。

“没事的。”玉蘅弯起唇角，见其他人也停下手里动作看向自己，她抬起手卷起袖子，“都包扎好了，伤口不深，过几日就好了。”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半夜发疯伤着你，你还不计较帮我在贺将军跟前儿求情，要不是有你，我这会儿可就在外头受罪了。”

“真没事，你别放在心上，这不怪你的。”玉蘅上前，握住相希光的手，她唇角的伤还没好，玉蘅能明白她的心思，都是一样处境的人，有什么不理解的。玉蘅声音软下来，“往后，别做傻事了，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是啊，是啊，都好好的。”秀娘也过来打圆场。

“这是？”

玉蘅凑过去，李箩和雅布依正拿着丝绢仔仔细细擦拭着琴弦，一旁慕容靖阳和蒋眉荪正对着一把瑶琴鼓弄。

“秦筝啊，这你不认得？”

“你啊。”玉指在雅布依额头轻轻一戳，惹得雅布依皱着鼻子朝着玉蘅做鬼脸，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你明知道我问得不是这个。”

“那个蒙将军让人送来的，反正是给我们用的呗，教坊司里的人演给达官贵族看，我们呢，弹给军营里的人听，犒军嘛，本来也就这么一回事。”

这一说，玉蘅便明白了。

“贺将军早上同我提起过，今晚上这有篝火之会，还有佳肴美酒，说是要凝聚军心的……”

“还真想一出是一出，也不提前说。这要是我们谁也不会，怕不是还要把我们一个个都拖出去捆在杆子上头啊？”蒋眉荪嘁地一下，手往琴弦上一拍，发出

吱哇一声闷哼杂音，异常刺耳。

……

暮色降临，帐子外头果然渐渐热闹起来。玉蘅悄悄撩开帘子往外瞧过，外头的人来来往往，不知道从来抱来的柴火，都堆在她们帐子西北方的一大片空地上，旁边还有人支起了架子，上头架着的用树杈穿起来的也不知是猪还是羊，外头被烤的焦黑，离得远玉蘅瞧不清。

这会儿她站在慕容靖阳身后，对着镜子帮她在发髻上插上一支玉髓蜻蜓簪子。原本她们这儿是没这些东西的，午后才有人送了几对珠钗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慕容抬手，去握住玉蘅搭在她肩上的纤纤玉指。

“玉蘅，谢谢你。”

脸上虽笑着，可彼此却都在目光中藏了几分悲戚。倒是身旁的蒋眉荪还在首饰盒子里一件一件试着，拢共就那么五六个珠钗，她来回试了个变，在发髻上戴了摘，摘了又戴，半晌也没选出最满意的来。看她有些沮丧的嘟着嘴，两个人也顾不上感伤，一道凑过去，帮她拿主意。

“也都太素了些，不好看，显老气呢。”

“人不老气戴什么都不老气的，你别埋汰自己了，我瞧着你天生丽质，戴哪个都好看。”

“讨厌！我看你是故意阿谀奉承我呢！不过，你话说得好听，我勉强信了。”

三个人咯咯乐起来，慕容靖阳替她拿了主意，匣子盖起来，手伸进去随便摸一支，摸到哪个就戴哪个。笑着笑着，也都苦涩起来，心底里都清楚，苦中作乐罢了，到了这地方，还想什么美不美的事，珠钗戴起来也不过是为了取悦和讨好别人，有什么好开心的。

空气仿佛凝结在这一瞬，都静下来，没人说话。

沉默间，门口来了人，他轻轻瞧着帘笼边上的木框子，声音和煦：“阿蘅。”

挑开帘笼，外头站着的人玉树临风，他不知何时换了身月白色缠枝莲暗纹的素袍，一身素白，只在袖口和领口的襕边的上用湖蓝色做了些点缀，显得他更清俊了几分。

“走吧。”

天色已经暗下来，不是不见五指的黑，而是有些沉闷昏暗的蓝，他站在暮色昏沉里，有一种青松凌顶的气势，玉蘅挑着帘笼的手又往上推了几分，指节攥得发白，“去哪？”

“去换药。”他白她一眼，转身就走。

玉蘅在原地愣怔一瞬，搁下厚重的帘笼，迈着急促的小碎步追上去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踩着他的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