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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19章 第十九章
也许先生根本不想和他过多提及安瑟，但要说上一两句，挑起池亿的好奇心，然后无声地示威——他在安瑟生活中的分量要比他多多了。
压抑的不甘与嫉妒涌上年轻人的心头，闷得他几欲作呕。
池亿很少有这样头脑发热的时候，因为二等公民的生活必须时刻冷静以对，保持谦卑、恭敬、沉默，他没有反抗任何人的资格。
然而先生是个奴隶，池亿想，他只是个奴隶而已。
可池亿一时间没有想到，奴隶或二等公民于安瑟而言没有区别，身份一样卑微，但只要她喜欢，也一样不会在意。
“没关系，先生。但是如果这个问题不能回答，那么刚刚您对我说的话不是对安瑟的冒犯吗？它也提及了安瑟，是您先提起的。”池亿用了敬语，但听起来更像是讽刺。他的言辞第一次有些尖锐。
“是我的错，我会告知安瑟，请安瑟惩罚我的不敬行为。”
这样顺从的回答让池亿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也让他从怨怼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先生的话说得很微妙，顺从、卑微但是又尽显先生与安瑟的亲密。
那是池亿无从插足的亲密。
他可以反驳先生的话，用一些嘲讽的刻薄话语。可他不该这样，像个歇斯底里的情人，又或者狗血剧集里的恶毒配角。
如果要剧情更精彩，那么他的下一个动作应该是狠狠给先生一巴掌，然后伟大的女主角在巴掌落下的时刻从天而降，质问他们在做什么。
听起来真是好笑又讽刺，但放在这儿又好像合理了起来。
他真的这样想过，他怎么能变成这样。
最可悲的是，池亿在脑子里想过这些荒诞情节后清醒地意识到，安瑟大概会质问他，而非先生。
池亿沉默了一会儿。
“我可以知道您的姓名吗，先生？”
易征平静地回答：“奴隶通常只有名称编码，没有姓名，除非主人恩赐。如果严格遵照这个道理的话，那么我的名字大概就是‘先生’。”
“难道您从前也没有姓名吗？”
池亿的话像在揭人伤疤，可是他想知道他的姓名，而非一个不得体的称呼、一个奴隶的代号。世界上的所有男性都可以用先生来称呼，而他想要知道的是，他无法打败的究竟是谁。
也许先生从前是位了不得的人物，然后被磨砺成现在平和的模样，至少不是平凡的、随处可见的家伙，那才值得安瑟如此对待，才让他勉强能够心服——毕竟先生也很可悲不是吗。
“从前？”易征无奈地笑了。
的确是个聪明的、敏感的年轻人，是安瑟会喜欢的类型，易征想。因为安瑟一定不会向他提及自己的从前，那么只能是池亿自己猜到的。然而那些过往并不适合讲给一个陌生人听，也没必要讲给他听。他不需要他的同情或者别的什么。
池亿解释道：“我猜您并不是从小长在帝都星的奴隶，因为您和其他的奴隶完全不同。安瑟也对我说过，她并不喜欢教养所出来的那些木偶样式的奴隶。所以您曾经应该有自己的姓名，对吗？”
“对。”易征说，“但那不重要。”
到达柯蓝星系的小玫瑰号没有直接停在池亿家乡所在的密特尔星——它的规格不足以迎接小玫瑰号，当然，安瑟猜测池亿也不想这么招摇。他们暂时停驻在了柯蓝星系主星，而后安瑟安排了一辆私人小型星舰走快速航线护送池亿回家。
到家时母亲与父亲似乎在准备出行，对他的归来十分诧异，但池亿也看得出他们很开心。同样的，池亿也很想念他们。
可温情脉脉的团圆日被很快打破。
“你怎么敢和那些肮脏的贵族混在一起？”
娴雅美丽的母亲在了解到他回家的途径后，第一次这样尖着嗓子质问他，面目狰狞、声嘶力竭，而后苦口婆心地劝告：“贵族没一个好东西，他们恶心透了！池亿，你别被那些家伙骗了，你不要相信任何人。母亲绝对不会害你的，你记住啊！”
“母亲，您怎么敢说这样的话，这是污蔑贵族，如果在帝都星系会被警署看管处罚的。而且她真的不是个坏人，她和那些贵族不一样，我……”
池亿不知道如何向母亲解释，他不知道母亲为何会对贵族有如此大的敌意，密特尔星上甚至没有一位贵族。好在他因为不知如何开口并没有说出他与安瑟的关系，也因为承诺过安瑟保密没有提及安瑟的姓名。
“你喜欢她吧。”
美丽的女人冷笑，知子莫若母，更何况是池亿这样天真的孩子：“你怎么敢喜欢贵族啊！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吗？你知道贵族都做过什么吗？池亿，你什么都没见过，你不知道，他们没有一个好人！”
盛满热水的瓷杯被无意间打翻在地上，碎成好几片。热水溅在脚背上，也浸透了安瑟买给他的新衣裳的裤脚，他下意识瑟缩起来，不知如何应对母亲。
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安瑟前二十余年的人生都做过什么，也不知道未来安瑟计划做些什么，他不知道帝国皇室的权力有多大，也不知道这份权力是否做过一些不那么好的事情。
贵族小姐与他处在同一片广袤宇宙里，却是完全不同的阶级，因此他不知道，也不该知道。
那根本不是二等公民有资格触及的东西，所以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自私地想。
但池亿没有办法这样理直气壮地回答母亲——他就是喜欢她、就是不在乎——这与十八年来接受的教育相背离。同样的，说出这种话也需要彼此相爱的底气，他没有这份底气。
母亲在冷静许久后又重新恢复了平时娴雅的模样。她知道，自己再如何发怒都改变不了现状，这不是池亿的错，是命运的错。
“算了，既然你已经招惹过了，那是非也扯不断了。我只能为你、为我们祈祷她真的是个万中无一的好人……另外，如果可以的话，保护好你自己的前提下，帮母亲打听一个人吧。”
“什么人？”池亿下意识问。
她重新抓住一只盛满热水的杯子，直到水凉下来才斟酌着开口。
“一个……很久很久之前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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