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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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人声鼎沸，欢声笑语，可他们却像两个格格不入的人，在这殿阁里各自尽力隐藏着自己的龃龉。

可是这除夕的大宴，偏生还要守岁，有的是好些个时辰。

朱嘉煜借着偷来的闲暇，便下意识瞧向她坐的方向。

他离宫早，彼时阿芷尚未及笄，自然更未见过阿芷穿鞠衣。

如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穿得这样隆重，也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漂亮。

她坐在殿中也能脱颖而出，即便旁的人都簇拥在皇贵妃和三皇子跟前，她红赤赤的衣衫也仍旧被羊角灯的烛光映得热烈而明媚，像一朵灼眼的花，刺目到让他只敢偷偷去瞧。

大衫霞披典则雅俊，燕居冠也衬得人端庄秀丽。

阿芷大抵也是穿着这身行头嫁进了东宫，和他想象里嫁人的模样，美得如出一辙。

他的视线，自此免不得久久停留在她身上。

林温芷兀自皱着眉头尝下几口浸过蜜饯的酒，好似觉得不那么辣得呛人了，她这才舒开眉眼啜下两口，又中规中矩地夹两筷子裹腹的馔食慢慢吃。

一切本都和往常的宫宴没有任何区别，可今儿才尝了两筷，撤食的宫人便鳞次栉比而来，林温芷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却还是任着宫人将桌上的菜式依次端去，换作热食四品。

她垂着眸不置可否，却终究还是看腻了宫人们来往。她侧眸想同云缃说几句话，却不想往日都伴在三皇子身边的朱嘉煜，今儿却哪儿也没去。

林温芷不经意间自是迎上了朱嘉煜毫无避忌的视线，她显然是僵了一瞬，任着挑牌轻晃两下，转眼之间，她又像被什么灼到似得迅速避开，唇边轻快的笑意彻底消弥于无形。

“云缃，方才那酒似是喝多了。”她低下头，“咱们出去醒一醒。”

云缃连忙作揖应声，伸手搀扶住林温芷，在一片热热闹闹的宫人中悄然退去。

醒酒的偏殿本就是做个备用，倒是离乾清宫不远，此刻殿阁中虽是空空如也，却也燃满除夕新岁的长明灯，比之正殿之中是要安静得多。

云缃扶着林温芷坐下身：“辣酒虽难入口，娘娘平日也不止喝这几杯的，可是今日的酒水不合胃口？”

林温芷趁着四下无人，才敢懒懒撑住额角：“只是酒烈了些，不妨事，歇歇便罢了。”

话音未落，偏殿的门忽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彼时还未见到人影，熟悉的声音便已然自殿外传来：“本宫一早便说，今日这九云酿烈得能辣出眼泪来，方才见得太子妃往偏殿来了，便猜是这酒作祟。”

皇贵妃大关氏自门外许许行入，面儿上合着三分笑，自顾自往林温芷身边过来：“也不知今年的酒是谁备办的，倒喝得人脑仁子疼了。”

“往后便是闻见，也要躲得远远的。”

大关氏的大衫上销着金如意，霞披上更是缀满了东珠的缂丝龙凤。

七翟冠上皆是掐丝金翟，虽无博鬓，可青金玛瑙东珠白玉皆是含蓄又鳞次栉比得往上点缀，只瞧着也要比寻常的冠饰珠光宝气，叫人暗服不愧是盛宠十多年的皇贵妃。

可饶是这般盛宠，大关氏却毫无骄矜做派。即使她身为这除夕宫宴上真真正正的主角，却也同往常一样，未曾忘记关怀被明遂帝冷落一旁的东宫夫妇。

“昨儿宫里头才来了花红的果子，煮着醒酒是好的。”她不拘着瞧林温芷行礼，只自顾自坐在林温芷身旁，“等下叫苗仕才拿来，太子妃热热得喝了才好。”

林温芷垂眸敛目，温声应道：“多谢皇贵妃美意，儿臣倒还不至于醉。”

“只是儿臣平日里静惯了，今儿个人多，才不大耐得住。”

大关氏闻言，便弯眼大笑：“是了，年年都要守这么一遭，哪有不心烦的？”

“且不说太子妃还年轻，本宫可是早就烦了，只不过这宫宴事大，想刷个懒不来也是不能够了，本宫索性当自己是和那些阁老王公似得，来上个朝算了。”

林温芷忍俊不禁：“皇贵妃温厚，不知寻儿臣是有何要紧的事？”

大关氏勾起唇角，便也不再卖关子，随即从宫人手里头抽来一个裹好的手帕。

“本宫记得，这赤玛瑙的镯子，当是先后赏赐给太子妃的，太子妃也喜欢的紧，先前时时戴着。”她小心翼翼地拆开手帕，果见帕子里包裹着一支玛瑙镯，“前儿见到了，还以为是碰见件一模一样的，今儿再看，太子妃腕儿上果然是空了。”

林温芷一哑，不由得沉下目光。

先前朱嘉煜被禁足，东宫一朝落势人人避之不及，她是拿这镯子才请得太医悉心照料。

只是赏出去的时候，未曾想过镯子还会被送回来，更没想到会是大关氏送回来。

大关氏瞧着林温芷眼中的错愕，只是抿唇一笑，合着帕子将镯子戴回林温芷腕儿上。

“这样贵重的东西，日后也要收好才是。”

“叫你连这样贵重的东西也送出去，倒归我的疏忽，莫说是太子妃，且你出自梁国公府一条，就不该短了你的金银用度，今儿本宫已经让人将年节的赏子送到东宫去了，若有缺的漏的，本宫再给你补。”

“傻孩子，日后遇到什么事，该同本宫来说的，莫同太子殿下一般，反而与陛下生分。”

“陛下究竟是做父亲，做皇帝的人，哪里能请陛下折了面子去迁就太子的道理？”

“太子妃是明理的人，自然能懂本宫的苦衷，日后陛下和殿下若能缓和几分，岂不是皆大欢喜？”

“旁的人误会本宫，本宫不在意。可太子妃和太子皆是本宫的亲人，若是也与本宫生了不睦，那岂不是让旁的人白白瞧了皇家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