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1/2)

首发：~第45章 第45章

林温芷的身影，终究是消逝在人群之中。

此后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皇贵妃大关氏便也自乾清宫中退去。

朱嘉煜几乎不必去想，也知道大关氏打的是什么主意。

可他却也只能百无聊赖地晃晃酒杯，装作全不知情的模样，自嘲地笑出声来。

她怎么总要躲他？

从前是，如今还是。

他不过就是看她两眼，又不会吃了她。这若是让她知道，他手里头可不止沾过安蓝反贼和皇兄的血，只怕她要躲得更急更快了。

酒杯中的琼浆玉液泛着幽幽涟漪，朱嘉煜垂着眼帘慢吞吞将那一杯酒饮尽了，还觉得那酒不够滋味。

自母后过世，他已有十多年未曾回宫。

如今便是回来，也早已变得像个过客——

除夕的汤饺，早已从昔日阖宫同食的荠菜馅，换成皇贵妃喜欢的虾仁馅；白玉霜糖糕上洒满了母后最不喜欢的青红桔丝；乾清宫中四下花团锦簇，鲜花皆是匠人们耗尽心血自温棚之中培育而出，只今夜一用，便要耗费白银数两。

人人皆是欢声笑语，红光满面。

明遂帝显然也正在兴头，被灌得水酒接着一杯又一杯，却不见半丝厌烦。

四下里从奢华中透着极尽的欢愉，恍惚间天宫仙境也都不过如此。

朱嘉煜看着自己的“父皇”，忍不住揶揄地勾起唇角。

这同他以往的除夕，实在大相径庭。

离宫后十多年的岁月，他的记忆里，充斥满的只有烈酒和西南的风。

西南的广袤天地任他驰骋，星河似帷纱，山川如榻床。无论是人，还是过往的愁怨，仿佛在那里都变得无比渺小。

西南战场险峻，这世上人人都希望他一去不返，可他却偏生未曾令他们如愿。

老镇国公教他只要有酒，便不会有愁。

否则，无非是酒不够烈罢了。

朱嘉煜这才接着独自吃下一杯，又将一杯不动声色地浇在地上。

他的目光始终游移在乾清宫的殿门前，直等得过去三四刻功夫，皇贵妃同林温芷姗姗来迟的身影才又一道儿顺着殿门出现在乾清宫中。

朱嘉煜扣着酒杯的手隐隐一僵，眉头也莫名浅浅蹙住。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殿外却骤然传来一声沉沉的钟声。

明遂帝身边的大太监廖志明上前一步，站在高台上扬过拂尘，高声喊道：“新年辞岁，江山永固。”

喧闹声骤然随之迎来了高潮，殿外的贺岁钟声同烟花爆竹齐鸣，殿内的祝辞劝酒声共飞。

一切都沉浸到新年的欢乐气氛之中，林温芷周围，自也被敬酒的命妇们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再也得不下半刻空闲。

彼时，便又有一个道人打扮的方士随着黄门的指引，行入大殿之中。他戴冠巾，穿法服，长须美髯，倒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朱嘉煜不动声色地瞧着，便见得那道人毕恭毕敬行到明遂帝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掀开锦盒的方盖，将盒子里盛放的一枚赤红的丹丸进献给明遂皇帝。

“这玉露丹耗七七四十九日，采每日清晨的梅花霜露炼就而成，是微臣专为庆贺佳节新春所制，子时终于大成。”

“恭贺陛下，福泽绵长，功德无量。”

明遂帝俨然也对国师这一番“马屁”极为受用，轻车熟路便将那红丸携起，不假思索吞服下去。

“忠臣，忠臣。”

众臣登时连声拜贺，歌舞和奏乐便也应声而起。

朱嘉煜脸上不见半丝合群的笑，他几不可见地轻叩向面前的桌案，视线始终在那道人身上，不曾撒开。

沈昭之前便对他提及，朝中如今多了个没来历的道人正得盛宠，被皇帝封为国师，一时风头无两。

如今得见，他才知道原来就是这么个羊胡子老头。

至于这老头进献的丹药，通体赤红，不知究竟是什么玩意，只是那色泽瞧着不似寻常物什，可明遂帝却好似已然食用多次，倒颇是耐人寻味。

朱嘉煜忍不住又将视线往那盛放丹丸的盒子上多停留了一阵。

正思索之间，朱嘉灼便慢条斯理行至朱嘉煜的桌案边上。

他笑吟吟地执着酒杯微微一抬，便算是做个敬酒的姿势，兀自将自己杯中的酒水吃尽了。

“皇兄不认识国师？”

“国师？”朱嘉煜在桌案上轻叩几下的指尖悬在半空里顿住。

朱嘉煜的目光，自那道人身上挪回朱嘉灼的方向。

朱嘉灼见状，索性又轻声笑笑。

“我忘了，皇兄平素不管朝政，又轻易不出清宁宫，不认得国师也在情理之中。”

“国师李可彤可是道行极深，能医父皇的魇证，还能伏妖降鬼，断非寻常之人。”

“他本是京中仙鹤观的新观主，只因着法术高强，豢有一只辨朝中奸佞的仙狐，又能炼赤丹替父皇延年益寿，如今自然是风头无俩。”

朱嘉灼一边说，一边还忍不住感叹：“如今父皇几乎日日都要召见国师，和国师在一起的时辰，可比见我母妃还要多。”

“只不过那国师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连我身边的内侍，都被他厉声呵斥回来了。”

“听闻国师能测往世，知未来，无所不晓，这鬼神之事不可不敬，我自然也不敢拿他如何。”

“但皇兄是东宫正主，何不请国师择看一二？万一皇兄能得了国师青眼，说不准父皇心中也会因此喜悦。”

朱嘉煜闻言，却只低低嗤笑两声，不置可否地衔着酒杯饮了自己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