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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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冬日，原本就静谧而绵长。

或许是因着清宁宫多了一重红墙，便连带着东宫众人与宫外头的接触，也越发少了。

白天和黑夜在这四四方方的红墙上不停轮转，唯一的变化大概只有昨日下了雪，但今日已然雪消天晴。

这样的时日一直待到年关，才算是有了丝丝缕缕变化。

林温芷捧住手炉，看着宫人将稠花挂上牌匾台阁，终于感觉到年关日近。

从前每每过年都是最开心的时节，因为不必去学堂，不必背课业。年幼的皇子公主都有压祟的红封可以收，还有新衣服新首饰，她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况嘉烁还总能弄来宫外才有的米花糖，伦教糕，还有糖雪球，任着她吃得心满意足。

她思索着从前的岁月，便忍不住轻轻叹息。

要是可以永远都不用长大，该有多好呢。

这样他们还在一起，无关权势和地位，更无关什么谶言乱语。

她又不由自主地瞧了瞧那半截被她揪下来的刀穗。

即便嘉烁真的如同旁人口中那般是骗了她，可他在西南驱寇卫疆，战功无数，他流过的血和受过的伤难道不配让他活着么？

……

和煦的阳光缓缓漾过她领边的绒毛，衬得她身形越发纤细。

可林温芷却仍旧眸光涣散，仿佛一丁点也不觉得冷。

云缃见状，这才适时上前：“娘娘，今儿是年关，晚上便要宫宴了。”

“到时不但殿下在，陛下同皇贵妃也在，朝中大员和内外命妇皆要出席，围炉守岁是累人的活，娘娘该先歇歇，养足了精神才好。”

林温芷却笑着摇头：“如今整日在偏殿中哪日不是歇着，还能歇不够么？”

“倒不若早些带着长孙前去，也算是对陛下跟皇贵妃尽一份心意。”

云缃略作踯躅，终于还是毕恭毕敬应声：“是，奴儿替娘娘更衣。”

林温芷平日里若非年节，出清宁宫一向是不多的，穿衣自然也素惯了。

可如今除夕在即，宫人个个都着的是喜庆衣裳，攒着的珠花首饰也都卯着劲趁这几日悉数插戴在头上，再穿些往常的淡衣，的确有那么几分“不应景”的扫兴。

云缃一早都已经准备得妥妥当当，自然先替林温芷套了青色鞠衣，又穿赤红的四合如意云纹的大衫，最后才将霞披对齐，俯身挂了三台楼阁霞披坠。

再待到梳头的匠婆挽好发髻，云缃方将燕居冠平平稳稳替林温芷戴好。那冠子本就是周皇后的燕居冠，如今虽拆了累丝金龙和一对博鬓，也仍是美轮美奂。

林温芷趁着云缃稳冠，自个儿对着镜子戴了金梅攒玛瑙珠耳坠，又理过鬓边的挑牌，到最后，这一番梳妆始算是告一段落。

自去年林温芷病后，便将宫宴聚会都悉数推去，眼前这一身份量不轻的大衫霞披，自然也良久不曾穿过了。

太子妃平日里瞧着平易近人的，可人靠衣裳马靠鞍，如今的常礼服加了身，不但映得人气色红润，更显得林温芷多出几分寻常少见的威仪。

林温芷虽是自幼偏爱骑马弄弓，绣花络子打得稀松，可这宫中的礼仪举止，她却半丝也不曾马虎过。

如今即便是戴着份量极重的燕居冠，行路之时挑牌也四平八稳绝不乱晃，一眼便足以令人觉得稳重大方。

云缃忙完这一头，又紧着伺候朱承铮更衣。

待到林温芷和朱承铮往乾清宫时，天色已然见晚。

四下里已是一片欢声笑语，人人脸上都挂着溢于言表的喜悦。

往日里肃穆的乾清宫早已被装点一新，四处洋溢着过年的气氛，连炭笼的火苗仿佛都比往日窜动得更加欢快。

阖宫上下，无论是主子还是宫人，都盼着新岁新气象，自然皆是言笑晏晏的。

而林温芷面儿上虽总挂着得体的笑容，可心下都这些应付人的累差事却提不起半分兴趣。

酒过三巡，命妇们都挨个祝过了词，林温芷才终于得了闲，松下了提着的那口气。

桌上的菜也都换过一巡，冷盘子四品都被撤去换成了肉食。林温芷也没忘从撤走的看盘里揪两块蜜饯，丢在杯子里浸酒。

这一番动作皆是行云流水不动声色，本不该在这热热闹闹的乾清宫里留下丁点痕迹。

可直到她恍若无事地喝下一口水酒，那一点儿小动作，还是一丝不落得映进了朱嘉煜的眸子。

朱嘉煜瞧着她，便自顾自笑了。

他这太子虽有名无实，可每逢宫宴却也少不得推杯祝盏，酒水先行。

案几上的蒸羊羔，鲫鱼肚，蟠龙菜，虽然丰盛异常，却荤腥油腻，他根本没有心思动。至于精细的看盘看果，更是许看不许吃。

故而如今再名贵的菜色，也比不得幼时在偏殿的墙根下头和阿芷分食米糖，至少那时他们各自脸上还能挂几分发自内心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