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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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温芷貌似随口提及，可两个人相迎的目光里，隐隐约约能碰出无影的火星。

偌大的前殿，霎时间鸦雀无声，陷入了莫名的安静，只剩炭笼中还哔哔啵啵地冒着火星。

福顺站在一边，急得眼珠子直转。

他一会儿瞟到林温芷那头，一会儿又打量打量太子，只觉得心早已经快要悬上了嗓子眼，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朱嘉煜的真实身份，在旁人跟前都瞒得毫无，可他却是极少数从一开始就知情的人。

福顺自幼长在宫中，自然也是真真见过的。当初太子刻苦用功时，殿下究竟是怎么逃得堂，又是怎么骂得夫子，最后是怎么挨了周皇后的罚，如今仍是历历在目。

然而所有来自命运的馈赠，都不会毫无代价。

现下的殿下能写点什么难入眼的东西出来，他一点都不难猜。

正因着这个缘故，福顺现下免不得更加心慌。

也不知太子妃今日为何会突然要太子作诗，这显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要逼着如今的殿下写诗，那当真不如逼他给人一刀来得利落。

若是殿下当真写不出诗，若是写的不堪入目，身份难免不戳自破。

如今宫中是强敌环伺，殿下手中还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三皇子同明遂帝面上不言，可心里各个都巴不得要寻些错处废掉太子改立新贤。

到时候饶是殿下能斩敌无数，可一个人身单力孤，在成千上万的亲卫跟前，只怕也是力有不逮。

那结果，便只有等死这一条，只恐连全尸也难有。

福顺倒吸下一口凉气，额角上也缓缓渗出冷汗来。

可斜倚在榻上的朱嘉煜，倒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朱嘉煜不以为意地啜下一口茶，叫宫人收敛了朱承铮的雪兔子，又擦净他的手，方拿一块斗彩瓷碟中的伦教糕给皇孙。

他随即轻轻挑眉，缓声问道：“怎么？又是弓马又是课业，承铮还不觉分身乏术，又想要学诗？”

“大伴叫你背的《论语》，都背完了？”

朱嘉煜眉眼间全都是笑意，可朱承铮却越看越怕，没来由地打个寒噤。

朱承铮一时间只觉得，手中握着的仿佛不是糕团，而是打手板的戒尺。

他从前住在原先的荀侧妃那头，父亲不问功课，荀侧妃也并不多加什么要求，课业学起来自然散漫惯了，白日里都是任着他四下里去玩。

可今年也不知是犯了哪门子冲，父亲时不时就要来寻母妃问他功课。

学堂里的书那样生涩难懂，比不得话本有趣，何况那蒙学的大伴讲得人昏昏欲睡，他哪里能想背就倒背如流的？

故而冷不丁被父亲抽住，少不得要捱几下手板子，有一次生生给手打肿了才作罢。

好不容易等到秋日，父亲不常来偏殿瞧，他才松快了没几天，谁料今日哪壶不开提哪壶。

朱承铮越想越心虚，忍不住把手往身后一背，暗自往后撤了撤，喏喏支吾起来：“我……我……”

可是他刚刚退了半步，就突然间撞在林温芷身上。

“承铮的《论语》早已经学罢，换了《大学》来念。”林温芷轻声道，“殿下还不知？”

“原以为殿下是真心关照皇孙，如今方知竟是如此，倒令人瞠目。”

朱嘉煜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瞥向林温芷。

也不知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引得旁人怀疑起自己的身份。

可林温芷既然已经冲他来了，便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他眯着眼，自顾自哂笑一声。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太子妃过人，将清宁宫管得井井有条，我才有这撒懒的机会。”

“承铮现下一手习课业，一手练弓马，如此勤奋，我哪里还好置喙？那岂不是同太子妃过不去？”

林温芷见他笑得意味深长，便也耐下性子。

“正是因着殿下忙得顾不上这些，我今日才专程带承铮来。”

“殿下自幼便文采斐然，今日难得在前殿之中，还要吝啬传授，怕承铮偷师不成？”

她笑得得体又温厚，却显然不太真心：“殿下何时变成了如此小气的人？”

“还是……殿下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温芷揪住衣襟的指尖攥了攥，眸子里几乎是写着“为难”两个大字。

今日既来了，她便定要见个分晓才作罢。

“殿下难道当真不比从前，写不出曾经的一手好诗来？”

福顺急赤白脸地挪了挪，还是忍不住道：“太子妃息怒，只是殿下这几日……”

朱嘉煜的指尖却在小案上轻轻一叩，打断了福顺的言语：“福顺，不要无礼。”

“太子妃照料皇孙，在清宁宫中劳苦功高，不过是首诗罢了，有什么不能写？”

“从前能写，现在有什么写不得？”

福顺眼角一跳，呆若木鸡地侧过脸望向太子。

他满心满眼仿佛都只写着“您不要想不开”几个大字。

可朱嘉煜却视若无睹，不动声色地将福顺支开到一旁，起身径自走到博古架的书桌边上。

“难得今日雪舞轻扬，那便咏雪如何？也算是不辜负这银装素裹之景。”

他拿着紫毫在砚台中舔舔笔，方将才学过的东西一股脑道来：“平仄说来也不难，《玉钥匙歌诀》中就说过，‘平声平道莫低昂，上声高呼猛烈强，去声分明哀远道，入声短促急收藏。’”

“既看平仄，又起韵律，不管是五律七律，这顺天城里头讲得是官话，自也不必管它是不是换调。”

朱承铮忍不住眨巴眨巴眼：“父亲说得太快了，儿臣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