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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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使然，每每冬日降临，人似乎就会比秋日多几分慵懒出来。

平日里还隔三差五召太子去勤政殿的明遂帝，如今也已然有好些时日，不曾再派人往清宁宫中传旨。

前殿的朱门隔开了外头银装素裹的世界，像个兢兢业业捂暖前殿的忠侍。

殿中自然也同往常一样，皆是安安静静，并无人敢去搅扰太子。

朱嘉煜站在檀案前，拿着软硬适中的紫毫，蘸了滟滟的一笔墨。

“上直十二卫，皆是皇贵妃的亲信，可那么多人，皇贵妃不可能一视同仁。”他在纸上跃然写下了虎贲卫三个大字，“既然是活人，那就总归是要分个亲疏有别的。”

他说着，又将笔蘸进绿松石笔洗。

那笔洗用整块绿松石雕琢而成，盛满清水时花纹斑斓，此时涟漪不断。墨汁散开在水中，绿松石的花纹被水映得堆叠反复，转眼又被浸成乌黑。

“不患寡得患不均，既然有差别，那就总会有给人下手的地方。”

“想想法子，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虎贲卫……原来如此……”一旁的元令低声重复，转瞬又豁然开朗，“属下明白，还请殿下安心。”

“是这么个意思，要做干净。”朱嘉煜凝着眸子，专心致志地涮洗着毛笔，“既然明白，那就回去吧。”

元令朝他做了礼，转瞬便从殿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刻功夫后，才又换了福顺亦步亦趋地进门。

他不动声色地研几下墨，视线也不断往檀案上挪去认真打量。

朱嘉煜提起笔，视线也瞟往桌上：“如何？今日的字迹，有几分像？”

福顺这才又皱皱眉：“殿下习了半年，字迹已经有□□分像从前的太子。”

只是太子从前最善作诗，骈俪青词尤其出众，简而不华，实而不芜，在宫里头连三殿下也比不过。

这遣词文藻不是一朝一夕能学的，万一明遂帝突发奇想考校起来，也难免要露出端倪来。

朱嘉煜轻嗤，又将笔搁在笔洗边上贴了贴。

他不比皇兄有心思讨父皇欢心，要写一笔赞天颂帝的好词，换得明遂帝半刻笑脸。

吟诗作赋的事，他一贯不擅，也毫无兴趣。当初被母后罚抄《诗经》，已然是他这手下头写过最有文化的东西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饶是他没有一根名为“文采”的神经，却也是赶鸭子上架，非会不行。

朱嘉煜掀开上面的纸，又垂眸耐着性子落了笔。

福顺毕恭毕敬在一边伺候着，才又缓声道：“还有件事，要跟殿下回禀一遭。”

“娘娘身边的云缃，昨儿个私下里头跟奴才打听‘海市’的事情。”

“这……会不会……奴儿不敢胡乱猜测。”

朱嘉煜闻言，执笔的手骤然一顿。

云缃不是背着林温芷吃里扒外的，朱嘉煜先前就最是清楚不过。

如今云缃会问起这些敏感的东西，俨然就是太子妃的意思。

“海市？”朱嘉煜免不得眯了眯眸子直起身来，“太子妃怎么会知道海市？”

朱嘉灼谨慎，即便是通过东厂操持着海市，却半丝也不露痕迹。

摸得着海市的人，皆知海市是拿钱买命，却从不做朝廷生意。

无论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还是引人憎恶的官员，海市向来不插手。

因着这么点缘故，海市明面儿上同前朝都无半丝牵连，更遑论是深在内庭的东宫。

纵然太子妃先前在仁寿寺遇刺，可那些杀手训练有素，断然未曾露出半分海市的痕迹来。

何况现在遇刺之事不了了之，宫里头连海市的影子都查着，海市却早已经被付之一炬，更是无从可查了。

现下还有人问起海市，便只会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海市彻底崩塌，朱嘉灼心中难平，定然是要想方设法查出海市覆没的缘故。

可是朱嘉煜未曾想过，这些事情会是阿芷来问。

他没想过朱嘉灼会这般狂妄，刺杀太子妃不成，还能借着太子妃试探他这个太子，妄图令他如鲠在喉。

“奴儿也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福顺手中的墨方还在端砚上轻研，眉头却越蹙越深，“如今海市早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娘娘偏在这时候问起海市来。”

“先前三皇子告知娘娘‘循王’死得蹊跷，让殿下引得娘娘猜忌。”

“如今皇贵妃又瞧了娘娘好几次，会不会是有什么线索……可沈世子办事办得干干净净，海市纵然烧了，也没理由疑到咱们头上来。”

朱嘉煜手中的笔一沉，三个字登时力透纸背。

阿芷对他大抵又恨又怕，成见太深，会被诡计多端的皇贵妃母子借机利用，也是早晚之事。

这宫里头谁都想自保，倒是无可厚非。

只奈何她怎么也不肯信他，却偏偏肯听大关氏同朱嘉灼的花言巧语。

朱嘉煜几不可见地轻叹出一口气。

阿芷果然还是笨蒜，怕是还将他这个太子当作仁寿寺遇刺的幕后黑手。

可他，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他织造的谎言太多，早就成了一个网似得骗局。既然没法在她跟前自证清白，那也就只剩下一条道儿走到黑，再无他法。

朱嘉煜搁下笔，索性将写过字的纸随手团成一团：“她们问便问，你搪塞过去就是了。”

“只要太子妃不沾染进那些脏事里头，也不妨事。他们探出海市的线索前，总不至于太为难阿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