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1/2)

首发：~第37章 第37章

京中的秋总是极促，每每都仿佛是在众人不经意之间，冬意就滟滟地裹住了皇城。

宫里头早早架起地龙，将地面也烘得暖暖融融。

窗外霜寒露重，风声如同鹤唳，自琉璃瓦檐下呼啸而过，却皆被隔在门外。

金丝炭笼罩着盈盈一堆旺火，银缕炭炙灼其中，红得耀目。

朱嘉煜斜倚在榻上，盖着半条灰狐皮的大氅，眼帘微垂，视线都凝在手中的朱批票拟上。

而他面前的小几上，还另整整齐齐堆着两摞票拟，这其中又数请安问候的多些，几乎没有什么能议上朝堂的大事。

可即便是这么些没什么用的“玩意”，也已然是明遂帝对太子最大的“恩赐”了。

从前这些票拟被搬进清宁宫之后，翻不了几本就会又被原模原样地搬出去。

看与不看，干系不到朝堂，干系不到政事，也干系不到陛下。

久而久之，太子自然不再仔细翻这些票拟。

可自今春之后，宫人们也不知太子爷怎么就转了性儿，忽然拿起这些陛下都不愿过目的票拟，反倒仔细瞧阅起来。

太子得闲便要看，时不时还看得来回斟酌，宫人自然也不敢马虎，都日日将整好的票拟送来归置。

只是今日还没瞧上多久的功夫，门方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炭火被催得又迎来狂欢，直“哔哔啵啵”地跃动着火星。

福顺裹着一身风进门，又忙不迭地将寒意关在门外头。

他自顾自抖了抖衫子，只觉得烘上几分屋中的暖意，方抬步往朱嘉煜近前，又作了个揖：“殿下。”

朱嘉煜慢条斯理地攥住手里的票拟，继而方缓缓抬起眼眸。

福顺站直身子，迎上那目光，方轻摇了摇头：“奴儿这几日在前殿仔仔细细留心过，连扫撒的宫人也仔细嘱咐了，却都没找着殿下要寻的东西。”

“奴儿斗胆，敢问殿下要寻的旧绦子是什么模样？这几日，奴儿好再着人寻一寻。”

银炭中跃出半颗火星子，落在地上熄了。

朱嘉煜微哂着垂下目光，漫不经心地捻过手中纸页：“罢了，不过就是根挂久了的刀穗，都说刀穗能保个平安，先前用惯了才会叫你找，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抚在票拟上的指尖似是微微一滞，轻笑一声：“早就是该断的东西。”

带着阿芷的绦子整日刀光剑影，也未必就是什么吉利的事。

“前殿院里既找不到，也不必再费工夫，免得旁人生了疑。”

福顺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忙不迭躬身：“是，谨遵殿下吩咐。”

朱嘉煜又问道：“如今天日渐冷，拿给皇孙，还有分属清宁宫阖宫宫人的东西，可都制备齐整？”

“娘娘……”福顺不由得低了低声音，“娘娘已经备办过，皇长孙的东西也一早便送往偏殿，由着偏殿的云缃都收下了。”

“都同先前一样……皆是双份的。”

“只是皇孙听闻娘娘在仁寿寺前一箭便穿了刺客胸膛，如今总缠着娘娘，软磨硬泡拉娘娘教他挽弓。”

“娘娘本就受惊过甚，如今又日日忙着陪皇长孙去校场，便请辞了跟殿下谢恩的事。”

“请辞？”朱嘉煜嗤笑一声，“萝卜大点的小矬子，上马都不利索，还要跟她学挽弓？”

“明日他射不中，就罚他去抄书。若是射中了，叫他们换人来教，杭家人不就在亲卫任职？一个四品同知，还找不来人教皇孙挽弓？”

“太子妃既受了惊，合该仔细将养，如今天又冷，不宜再往校场去。”

福顺眨眨眼，猝不及防连忙拱手：“是。”

“奴才明日便去传旨。”

“至于遇刺当夜之事，太医诊治了几回，娘娘却并未提及旁人。娘娘一切都好，想来只是受了些惊，故而不大记得那夜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拖慢了话音，又忍不住暗暗打量下太子的神色，终于挤出一句生涩的安慰：“等过些时日，娘娘兴许就会想起一星半点来。”

朱嘉煜眸色黯了黯，懒笑着瞭向福顺，终朝着福顺做出个噤声姿势：“福顺，你怎么越过越回去，如今反而说起傻话来了？”

“太子妃忘了才好，她若是记得，不才反倒麻烦么？”

福顺闻言，连忙抿抿唇角径自低头：“殿下说的是，怪奴才多嘴。”

朱嘉煜的神情淡淡，不似往日，令人看不出悲喜：“天这么冷，你就专程来我这说这个？”

“怕不是真冻傻了？”

福顺脸上便挤出一丝苦笑，踯躅半天，方从袖口掏了信封出来，毕恭毕敬递在朱嘉煜眼前：“这是世子从宫外送来的。”

“殿下，事情已经成了。海市昨日被付之一炬，如今全都烧成了灰。”

至于里头豢养的杀手，自也被料理得干干净净，就如同西南军中揪出的细作一般，从此在这世间彻底消失。

只不过听完如此大事，朱嘉煜面儿却上瞧不出半分喜色。

他只是一目十行地阅览完纸封中的信，才随手将信丢进炭笼之中。

信纸沾上火星，便骤然间烧得赤焰火羽，如同在金丝炭笼中骤然起舞一般，迅速化为灰烬。

“他也去了？”朱嘉煜冷笑一声，难得显出几分静不下心的模样。

他索性将奏章一合，沉沉往几案上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