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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32章 第三十一章：谁知错管春残事（三）
王振很快和未央宫里人相熟了。因受公主优待，昔日同班的宦官都对他尊重不少。阁内事少，然侍奉的人多。他多出许多空闲来看书。昔日在内官监做苦役，他就囊萤映雪，凿壁偷光。只恨能得手的书寥寥，千字文早就翻得透透得了。今朱颜在阁里放了三架子的书，他哪里能舍弃这近水楼台？日日孜孜不倦。
兼顺德公主玩性天真，常叫人领了牙牌去民间采买。王振来后，便领了此事。民间书摊上的歪书，他也买了不少。他还时常跑到国子监去偷听。
一日，他从国子监的后门翻身入墙，蹑手蹑脚走至了大成殿。彼时诸生都去吃饭，殿内无人。那大成殿正门有一颗大树，树木长青，他便趁此时爬到树上，以待午后开讲。
等了越莫半个时辰，诸生列队进入大成殿。教授李时勉开讲《御制大诰》。王振专心致志听着，不妨一个画轴朝他飞来，掠过青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王振忙接住了。此时风起，好在没激起里边人的警觉。
他展开画轴。只见画上一个俊雅少年横卧于树，林叶为蔽，刁着狗尾巴草，辛勤耕读一卷《御制大诰》。
画轴中夹杂着一副字书，放荡不羁，潇洒恣意，内容是：“不知兄台可有空，与我课后一谈‘偷学’之事？”
王振略略脸红，朝画轴飞来的方向看，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头戴四方平定巾，衣着玉色襕衫，广袖皂缘，微眯着眼，似是在小憩。
待李时勉宣布结课，诸生鱼龙而出。那少年故意踟蹰落在后边。人群散尽，王振方背着包袱从树上翻下，与少年回合。两人话不饶舌，手脚麻利翻墙出了国子监，到酒馆落座了。
那少年撑开纨扇，打趣道：“兄台可是当代凿壁匡衡？”
王振欠身道：“公子过誉。到底是我唐突，打扰了公子进学。”
少年摆手哂笑道：“我素不喜欢为皇帝歌功颂德的。颠来倒去讲的那些，我早听腻了。”
王振指着那画问：“所以公子就画了这幅画？”
姚绶微笑点头：“看兄台许久窝在树上，除了雨雪，都会前来旁听。其精神之刻苦，甚之国子监监生，故作偷学一画以赞誉之。”说完，便倒了一盅酒，一饮而尽。
王振甚是欣赏他洒脱的气质，有意结交他，因问：“还未问兄台大名。”
他回答道：“姚绶。永乐十年生。”
王振道：“王振。十二年。”
姚绶问：“贤弟为何背着包裹来旁听？不闲累赘么？一书一笔，倒还轻便些。”
王振讪讪道：“不瞒贤弟说，这是主子交代的差事。要我从宫外买些新鲜玩意回去，供主子赏玩呢。”
姚绶细看王振：葵花胸背围领，颜色青碧，乌纱小顶帽。他也不觉惊讶，笑了笑，问道：“中贵人亦爱四书五经？”
王振想想，说道：“我只是路过，前来旁听罢了。我啊，识得几个字，背得几句书，回去倒也好伺候主子。”
姚绶问：“你的主子是谁？”
“顺德公主。”
姚绶听这话，登时低了头，默不作声。
王振对丹青书法颇有兴趣，姚绶又是这方面的行家。相识过后，两人十分投缘，一来二去，便熟稔起来，时常宫外相聚。
一日，姚绶约了王振，在花月楼二楼聚餐。点了十几坛金华酒，姚绶喝得大醉。
王振见他桃花上脸，只顾那边傻笑，忙抢过酒瓶，道：“皇朝国子监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凡是请假，须得皇爷批准。洪武年间就有多次因学生外出不合规矩而发生过下狱的事情。虽到如今稍宽松了些，也不该这样。回到号房，被有心人听了去，那可不是好玩的。”
姚绶酩子里大叫道：“我才不要回那个鬼什子号房呢。那《三编》《大诰武臣》写的文理不通，态度蛮横无礼，逻辑混乱，有什么好读的？”
王振见姚绶酒后说话不妨，连忙捂住他的嘴，看了看四周，像是没人注意他们的，方放手道：“姚兄这是自暴自弃了么？这话也是能在这吵嚷的地方说得？让锦衣卫知道了，可不得人命归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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