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风雨如晦·三三(1/3)

首发：~第34章 风雨如晦·三三

二月十五的夜晚仿佛难缠的噩梦，醒了就再也不敢睡着。

翌日狄少云惊醒时发觉自己身在皇城晚清轩，四下安安静静的，唯有陈容靠在床头小憩。宝音死在他面前，烈火焚身时凄苦的惨叫声仿佛还回荡在耳畔，狄少云顿觉头痛欲裂，出了一身冷汗。

那支箭从背后突袭，他根本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醒了？”陈容听到动静便睁了眼，他吊着左臂，神色极其憔悴苍白，说话时有气无力，却十分欣喜，“你肺里呛了烟，喉咙也被熏伤，暂时不要说话。身上有没有哪儿疼，指给哥看对了你饿不饿，我去弄些吃的？冷么，我这就给你生炭火，再加床被子吧。要不哥抱着你？”

他担忧了整晚，关心则乱，顾不得拿捏分寸，高兴得没个章法。一不小心抻到了筋骨波及内伤，疼得倒吸冷气。

狄少云不疼不饿只是累，他摇头躺下，眼神里还留有余悸，伸手指指陈容的断臂。

“救火的羽林军把你从东宫外的暖池里捞上来时，你连大气都喘不上了。”陈容摸他脸颊，温柔道，“你先歇着，我这胳膊说来话长，回头再解释。”

“怎么伤的，你说。”狄少云执拗地瞪着陈容的手，嘶哑地问。陈容看出他情绪不大稳定，又抱着他哄了一阵子才勉强作罢，“乖，哥不是要瞒着你。你先养好精神行不，我心疼。”

狄少云不记得宝音中箭后发生的所有事儿，更不清楚自己为何栽进了御花园的水池里。他不敢闭眼，攥着陈容的袖角直发抖。

这小子向来生龙活虎，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陈容从未见过他怯成这样，也不知昨晚东宫失火，他到底瞧见了什么。

皇城里流言纷纷，皆说小殿下殒命。东宫遍地都是烧焦的尸体，至于哪一具是阿什兰的，早已无从分辨。陈容不信阿什兰死于火海，但又猜不到他会去哪里。

大火时山河楼外的一棵百年老松倾倒，火苗顺着树干爬上宫墙，一路摧枯拉朽蔓延到了栖凤街上，顺带把隔壁鸿胪会馆的秋风院也一并点燃了。麾骑营在灰烬中发现了使节哈日拉的尸首，黑焦如碳，凭随身的玉琮才得以辨明身份。

若阿什兰被带出了宫，此刻应该不会在秋风院还有那口让陈容耿耿于怀的黄粱棺，又是作何用途。他受了伤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熬到狄少云苏醒，已是累得不行，再没力气东想西想。

“不怕，哥陪着你。”眼下没有比狄少云更重要的事儿，陈容倚在他身侧躺下，哄小孩儿似地在他脊梁上轻拍，“再睡会儿？”

狄少云很吃陈容这一套，往他怀里使劲拱，还把脸埋在大哥颈窝里。陈容压着左臂的断骨，忍疼把弟弟往身边带了带，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小孩儿抖得厉害，陈容的心都要疼碎了。不管狄少云知道些什么，看到了什么，他一概都不打算问。

过了许久，狄少云才肯安心阖眼，睡得也挺踏实。陈容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轻悄悄起身下床，推开房门时吓了一跳，“小王爷怎么不声不响地站在外头有事儿找我？”

段桢数日不曾和陈容说过话，心中挂念地紧。奈何陈容的心不在他这儿，稍微寒暄了两句便开始走神，眼睛时不时往屋里瞟，生怕吵着狄少云。

“太医不是来看过，阿云只是受惊过度又呛了点水，你不必太过忧虑。”段桢明知自己不该吃小孩儿的醋，但言语里多少有些情绪，“倒是你自己，怎么伤了胳膊和脸。”

“不打紧的小伤，养两天便好。”

段桢信了他的敷衍，点点头没再多问。陈容把房门合上留狄少云独睡，倚着晚清轩的回廊抬头看朝阳，“这个时辰朝会早开始了让我猜猜，是不是陛下请小王爷来叫我去崇政殿的？”

段桢与陈容少时的主仆情分，景文帝是清楚的。陈容那犟头脾气顶难对付，除非小王爷亲自出马，旁人绝不可能请动他的大驾。

昨夜景文帝还口口声声说，今日的朝会陈容想来就来。结果现在倒反了悔，拉他回去做牛做马。陈容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又把路凡之嘱咐他的话搁在心里念了几遍，这才别别扭扭地跟着段桢走了。

路上他和段桢简单讲了自己受伤的经过，叹道：“昨夜皇城失火，宫门破例开了一次。众人都忙着进出救火无暇分心，就怕有谁瞒天过海。”

“我觉得不会。四面宫门都有羽林军和麾骑营把守，往来皆需报备身份。”段桢说，“他们把棺材藏在宫里，昨晚想必是运不出去的。”

“羽林军不清楚，起码我麾骑营的袍泽们个个都是鹰眼，绝不会放过秋毫差错。”陈容难得笑笑，“黄粱棺也好，阿什兰也罢，此刻说不定都还滞留在宫里。”

段桢听出他言外之意，问道：“你还打算说服陛下搜宫？”

陈容点头，蹙眉不语：想要说动景文帝绝非易事，何况他也不是那等巧舌如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