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境遇(1/2)

首发：~第70章 境遇

莫沿合在营地准备了顶好的宴席为沁灵和沈司敌接风洗尘。沁灵才从望楼下来，路过之地荒烟蔓草鸡犬不闻，这番破败不堪同安平泾州截然不同。他情绪尚未恢复，盯着琉璃桌上的满汉全席提不起一丁点兴趣。堂中酣歌恒舞，沁灵觉得他们吵，甚至有些憎恶。

沈司敌在沁灵的眸子当中觉察到了对这番造作的不满，便浅笑问：“莫将军还是改不了以前的习惯，营部内用的东西依旧如此讲究，难道是为了迎接五殿下专成打造的？”

莫沿合以为自己逃脱这方土地是板上钉钉的事，面前的人妄图做任何都阻止不了他回家的脚步，便随意摆摆手笑言：“不敢不敢，卑职去哪里都是个老兵败将，但五殿下和侯爷可不同，路途辛苦卑职不敢怠慢半分。”

沈司敌嘴角噙笑问：“之前我随父征战之时西羌可不是如今这般模样，现下到了夜晚出了你这营地其他地方全是黑灯瞎火，怎么在莫将军的驻守之下连灯都舍不得点了？皇上每年下拨此地的银两和作物若是不够怎的也不见你提？”

莫沿合驻扎地同西羌王宫不在一起，整片主城除了营地灯火通明，其他贵族和百姓皆住在黑灯瞎火里。兴许不是没火烛，而是百姓得了令，不敢点罢了。

莫沿合寻思沈司敌还惦记着他贪得南水财政的事，面露窘态强装镇定道：“是，西羌地广物也稀，农耕作物之事日入前都能做完，况且这日头比安平晚落一个时辰，待日落了也就该睡觉了。因此用不着火烛，这笔银子能省下来不少，西羌地界全是大漠，铠甲兵的马走不了远路，骆驼吃的又多，左右只能从小事上勒了。”

“人能不能吃饱？”沈司敌问，“基本的生活可以保障么？”

“能吃饱，人能吃饱，”莫沿合紧着解释，“挨着棉花地能种一些土豆和胡萝卜，虽然小麦收成不好，但往朝中进贡时会换回些银两和粮食作物，至于其他生活物品可以去甘北和丹罗的市井上采买，这个请侯爷放心。”

“是，莫将军想的周全，若能吃饱那何必在火烛这小事上拘着？省下来的银子去哪里了？”沁灵没有表情问，“是不是都用来制作这些琉璃桌子斟酒器了？”

莫沿合一时语塞，左右端量着这五皇子年纪不大，却一副冷然面相。方才见识了他的脾气，加之之前被沈司敌制裁过，原本想以此说辞来加快他回宫的速度，没成想却弄巧成拙。他停了歌舞，起身亲自为沁灵斟上酒，把所有诚意全融进了醇酒佳酿说：“还请五殿下明察，这些桌子酒樽皆是从羌族王宫里借过来的，若是放到平时卑职同那些兵端起饭碗就地就解决了，但今日不能委屈了您。”

沁灵带着愤恨没有理会，踱步到门口望着远方黑压压的一片说：“安平你暂且回不去了，您不要以为本殿下来了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我要前前后后看清楚想明白为何如今西羌在您的治理下愈发颓败。尽兴还要个酒过三巡，您不会以为就在此潦草叙说几句就能交代了差事吧。”

莫沿合恐慌，掂量需得说一些讨五皇子高兴的事，便踮着脚跟随到沁灵身后说：“回五殿下，卑职定会配合殿下做好所有事情的交接工作。还有之前侯爷交代的马场之事，卑职已经接到户部的文书，地界已经选好，就等着殿下和侯爷来察过之后再具体定夺修葺了。”

沈司敌搓磨着桌子上的酒樽，想着莫沿合的话前后矛盾，想必是没有说实话，便直接问：“莫将军是否有难言之隐？五殿下就在这你还不打算说？若给你定个不清不白，安平你岂不是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莫沿合一听这个顿时老泪纵横道：“回侯爷，卑职确实想尽了办法为西羌百姓谋生啊……”

他擦了把泪颤巍着身子说：“往年百喆渊如何为百姓讨生活卑职不知，可自从今年卑职来到此地，眼前看到的同以往听说的绝对不一样。照理每年都要往安平朝贡棉纺织物，宫内户部也会下拨相应的银两和安平作物，物品运回后会分发给这的王室和百姓。可这地界再大也不是无边无际，今年朝中要求赠贡的数量愈发增多，恰恰遇到气候反常，那些棉花苗子别说吐絮，这都八月份了连个棉花蕾子都看不到。卑职作为驻守统领，不能直接向朝中伸手，可百姓还等着拿这些东西换银子和粮食。无奈之下臣便想了个法子，私自派人去往丹罗，向长殿下求情，用往年朝中下拨的剩余银两去换了多出几倍的耗牛乳和青稞面，先给老人和孩子，壮汉子挨得住饿他们就一天一顿凑合。”

沈司敌眉头一蹙：“为何不向朝中提起？”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莫沿合像是豁出去了：“之前卑职确实被金钱糊了心，犯下贪赃枉法的罪名，因此不敢再轻易提与银两有关的任何事。卑职家中尚有小女，一心想踏实在驻地做事，指望有朝一日能戴罪立功回安平同小女团聚。”

沁灵神色微变，他瞟到了莫沿合鬓边同发端截然不同的白色。这一刻莫沿合仿佛就是两年前刚进宫时的自己，四下皆是想至自己于死地的仇人，日日如履薄冰，不能死，也逃不掉。

沁灵抑制着心底的波涛汹涌，轻舒了口气。他到底是变成了自己都讨厌的那种人，那种凭借高权在上，故意找茬子惩治他人的庸物。可他又时刻在提醒自己他们都是有错在先的不是么？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

醇酒后劲太大，沁灵逐渐模糊了意识，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到了寝室的床上。沈司敌敞开了怀贴着他后背暖出了汗，沁灵翻身过来时同自己双目相对，沈司敌一直没睡。

沁灵又闭上眼喘着缓了缓劲问：“逸尘，几时了，怎么不睡？”

“丑时了，”沈司敌轻轻抚着沁灵后背，“接着睡吧灵儿，我也睡。”

“想不起怎么回来的了。”沁灵在沈司敌怀中呢喃。

“今日喝得有些多了，以后不能再如此了，沈司敌附耳问，“饿不饿，我叫人拿些东西来吃。”

沁灵只是轻哼了句：“好暖，就如此抱着不要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