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收入门墙(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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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香宫气氛十分沉闷，皇后大病三日，皇上始终没来瞧一眼，也没派人问候，皇后心中郁结，缠绵病榻，便大是不愈。

她病得快要死了，没人心疼，也只有身边张婆婆，成日以泪洗面，这天她蹲坐凤榻边一边悄悄抹泪，一边给皇后熬着药。

韦菀珺被药香呛醒，缓缓睁开眼，苍白无血色的嘴唇张了张，艰难道：“张婆婆，你做什么，你怎么哭了？”

皇后忽然醒转说话，吓了张婆婆一跳，她连忙背过身去擦掉眼泪，回头笑道：“皇后娘娘你醒了啊，真是吓死老婆死我了，老婆子还以为你、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呵呵……”她干笑着。

韦菀珺眉心蹙紧，关切道：“张婆婆你刚才哭了？”

她连忙摆手，笑着道：“老婆子我哪里哭了？我没哭，没哭，不过是被这药味给呛得流泪了。皇后娘娘你不要为老婆子我担心，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

韦菀珺苦笑一声，让她扶着坐起身来，在背后靠了靠枕，脸色苍白，头有点晕沉沉的，一手扶住额头，叹息道：“你眼圈明明都已经红了，还说自己没哭？唉，说到底，都怪我自己不中用，让张婆婆你跟着我受苦了。我虽身为皇后，是这后宫之主，但我自己软弱无能，也只能被别人欺负罢了。”

张婆婆颇为同情道：“老婆子我过去虽然没有进过宫，但也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这是个吃人的地方，你越是心善呀，在这个地方就越是生存不下去！皇后，您如今既然已经是这后宫之主了，那么就要拿出皇后的权威来，该罚人的时候就罚人，甚至是该杀人的时候，也绝不能心慈手软！否则恐怕你这皇后之位也难保，多少人都在暗地里盯着呐！”

韦菀珺点头，深以为然，“可是皇上他并不爱我……”说到这里，眼睛就红了，泫然欲泣。

张婆婆看了心疼不已，拉着她手道：“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书读得多，虽然心里跟明镜似的，是个痛快人，但就是没经过什么风浪，因此虽贵为皇后，还如此被人掣肘。”

韦菀珺失落的眼眸中闪现光亮，“张婆婆，您这话里似乎还有话，我是从小被你看大的，有什么话尽管说，不必隐瞒，我从小就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娘一般，无论你说了什么话，我都决不会生气的。”

张婆婆认真凝视她，缓缓道：“你真的愿意听老婆子的？”

韦菀珺郑重点头，一脸诚恳，“当然了，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没有听过你的话。我心中知道，张婆婆您总是为了我好，我心中对您一直都感激不尽，总觉不知该怎样报答你才好。”

张婆婆见她越说越着急，笑着抚抚她手，安慰的口吻道：“小姐别急，老爷和小姐你对我们一家子已经够好了，若说起报答之话，也是该我老婆子说起。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和儿媳妇儿，自从被下狱问斩后，我带着我那苦命的孙儿，相依为命，以乞讨为生，若非这些年老爷和小姐你的照顾，恐怕我和我的孙儿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韦菀珺垂下眼来，心中也着实感到不忍，“张婆婆，真对不住你，我不应该提这码事的。”

张婆婆流泪道：“不关你事，是我老婆子心里一直惦记着老爷和小姐你的大恩大德，正想着该怎么报答呢。如今小姐你遇上这样的大难，正是我老婆子一显身手的时候！”

韦菀珺眼中显出光亮，反握住她手，好奇：“不知张婆婆有何好办法没有？”

张婆婆左右看一眼，冷冷道：“你们都先下去。”

她自从以太子妃奶母身份，跟着太子妃从东宫入主中宫以来，这种宫里的宫女们见了她如见皇后，因此她也能代皇后行使职权。

她现在命令她们出去，这些宫女们就不敢多有耽搁，小声应“是”，纷纷鱼贯而出。

韦菀珺见宫里只剩下她两人，转眼看张婆婆，“不知您可有什么好方法，能巩固菀儿在这后宫之中的地位？”

张婆婆叹息道：“老婆子我想请先问皇后娘娘您一个问题，皇后娘娘务必回答。”

韦菀珺点头，怯弱道：“婆婆您尽管问？”

张婆婆斟酌半晌，“你现在心中觉得最要紧的是什么？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韦菀珺想也不想，伤心道：“菀儿现在最想得到的自然是陛下的宠爱，菀儿希望他能像宠爱妙人那样的，只宠爱我一个人，心里眼里都没有别的女人。”她心中痛苦不安，“婆婆，我这个希望是不是永远也不可能达到？”

张婆婆微微一笑，看她的眼中满是怜爱，摇头道：“你这个愿望却是永远都不可能达到的。”

韦菀珺失落不已，忙道：“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先帝旧人就可以做到，而菀儿偏偏却做不到呢？”

张婆婆饱经沧桑道：“你奢望跟皇帝谈感情，那就是大错特错了。正因为他是皇帝，才不可能有多少平常人的感情，就算皇上现在宠爱那个妙人，但也不代表日后还会继续宠着她，你心中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韦菀珺天真的眼神中似有不解，“婆婆您这是什么意思？菀儿不是很明白。”

张婆婆叹口气，“帝王家最重要的就是绵延子嗣，为皇家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以期做到皇位永传、帝位永固，那皇帝就必须得有许多女人，这个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韦菀珺点头，苦涩道：“这些菀儿都懂，这些菀儿都明白。但虽如此，可也总有一个他最爱的吧！菀儿要求不高，只是盼望着皇上能像宠爱妙人那样，就算是给菀儿妙人所拥有的一分两分温情，菀儿都不会在意。只要皇上能稍稍在乎菀儿那么一点，菀儿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为何，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蠢笨的菀儿都达不到呢？”

张婆婆长叹，苦口婆心道：“娘娘你怎么就堪不破？皇上现下心里眼里只有那个妙人，是因为他还没有得到她！你想想一旦皇上得到，过上那么三五个春秋，新鲜劲儿一过，皇上还会像现在这般心心念念惦记着她吗？”

韦菀珺似乎明白过来，点头道：“婆婆你说得不错，皇上现在还那样热恋她，是因为皇上还没有得到过她。”

张婆婆拍拍她细嫩的手，欢喜道：“这就对了，我的菀儿总算是想通了。”

韦菀珺忽然脸上一苦，流泪道：“这么说，菀儿若想得到陛下的喜爱，一定要满足他的愿望，成全他的心意，将那妙人充容后宫不成？”

张婆婆摇头，笃定道：“并非如此。”

韦菀珺眼露茫然，握紧她手，“婆婆您意思是？”

张婆婆眼露凶光，“杀了她！”

韦菀珺吓得松开她手，一脸紧张，“什么？婆婆你要我杀人？我、我……我做不到啊！”

张婆婆斩钉截铁道：“若想在这后宫中长久生活下去，就得心狠手辣，否则不狠难立呀！你定要竖立起你在后宫中的威信，不仅要让其他嫔妃信服，还要让皇帝信服！”

韦菀珺不可思议，喃喃：“让其他嫔妃信服，让皇上信服？”

张婆婆长叹一声，“过去你还那么有主见，现如今你的那些聪明才智都到哪里去了？不是老婆子我说，小姐你也太软弱可欺了，自从你嫁给六皇子，在老婆子眼里，你可是大变啊。过去那个你，是那么的勇敢果断！可是再看看现在的你，前怕狼后恨虎的，做事畏手畏脚，真是让老婆子瞧着心不静。难道就是因为失去了一个男人的宠爱，你就这般自暴自弃起来？”

韦菀珺被她一迭声催问惊得回不过神来，只觉脑中一片混乱，过去的那个韦菀珺，她已经不在了吗？

心中撕裂般得痛，就是因为这一场失败的爱情，才使她整个人意志消沉了下去，面对凤鸾的强势，坚定的背叛，她居然毫无还手之力，任由他频频在自己的心上扎刀子。

张婆婆重声道：“小姐，你要努力改变这一切，万万不能让那个妙人爬到你的头上来！你要打起精神，先试着改变自己，再试着去改变他人，让他们因为过去没有赏识到你的才华，而感到追悔莫及。不就是一个男人嘛，虽然他是皇上，但没他，你也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这张婆婆自二十多岁起就丧夫了，从此未改嫁，在乡中还得过县太爷给她亲自颁发的节妇招牌，她独自带着一双儿女游走在各个高门大户，为人洗衣做饭的干些粗活，将这一双儿女养大。

可惜女儿养到十六岁就得了怪病因没钱医治死了，好容易为儿子娶过儿媳，无奈儿子为人顶罪，连累得儿媳也送了命在县太爷的铡刀下。

自此，可怜她一人孤苦伶仃，带了个五岁大的孙子投奔豪商巨贾之家做工，一路作工到京城，直到遇上御史中丞韦珣瑜，最是惜老怜贫的京官，这才将她奶孙二人收入门墙，她干活老实又卖力，在韦小姐出生不出头个月里，便做了她乳娘，这才不用再干地些粗活。

这韦小姐知书达理又心善，待她孙儿像自己亲弟弟一般，教他习字看书，这孙儿也聪明伶俐、面相可爱、嘴甜如蜜，因此相处得倒也齐乐融融。她因忠心护主，便又跟着小姐入住六皇子府，直到六皇子被册封为太子进而登基为帝，她便跟着小姐进入后宫生活。

在这样的封建时期，能如她这般独立自主，也倒是难得，连日来见小姐忧愁苦闷，她也跟着颇觉心酸难过。

韦菀珺闻言，失神重复：“没有他，我也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张婆婆语重心长道：“正是如此，小姐你现在就是堪不破，才越陷越深。倘若一旦放下了，反而能潇洒得活，或许还会为皇上所刮目相看！”

最后一句话，她是有意为之。

韦菀珺不解：“我这么做，皇上会刮目相看？”

张婆婆苦笑摇头，相信她短时间内是不会有所领悟了，堪不破的，心里如是想，但嘴上却道：“不错，正是这样，小姐你只试着先慢慢忘记他吧。说不准一旦失去你的爱慕，皇上他就会回心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