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47章 今且死,但恨替人
她将二娘所做一切恶事,都归结为太爱父亲,这么想着,或许觉得这心里好受些。
香芸见她踌躇不言,仿佛也没那么怕她,上前询问:“大小姐,接下来怎么办?还要不要给他们送被子?”
曼妃嫣默然,眼见窗外雪花飘大,转势已如鹅毛,缓言:“既然不要,便算了吧!”
香芸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拜别出去,却忽然又被身后大小姐叫住。
只听她温柔叮嘱:“你脸上受伤,要赶紧回去用煮熟的鸡蛋滚脸,不然会留疤。长这样好看,倘若留疤,岂不可惜?”
香芸心中说不出的窒闷,也不多说,“嗯”一声,转身赶紧出去。
曼妃嫣望着她背影,苦笑。
紫宸殿内皇帝脸色阴沉,沉默地端坐龙案后,深沉气质感染整座宫殿的人,朝臣大气不敢喘,纷纷低着头,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脑袋搬家,此刻就连大殿碧海玉柱上雕刻着的巨龙金饰,仿佛也在真龙天子的煌煌映照下,颓然失去绚丽色彩。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父皇明察!”煌焱道。
皇上伸手重重揉按眉心,朝政之事已够烦心,还哪有工夫去管那些大臣家事,“哼!你既已查清,还让朕查什么?再者,那是相府家事,咱们也不便插手!”
煌焱抬头,“儿臣准备将她母女二人送回张府。”
“你是朕的儿子,你的心思朕岂会不知?废这么大周章,无非是想休掉太子妃,再把她妹妹娶回来!你这招够阴毒,害人家破,彼此心里头存下嫌隙。”皇上挑眉冷笑。
煌焱也不反驳,“父皇英明,但她母女二人实是有错在先,儿臣难忍自己的妃子这般阴毒,父皇如若您后宫也有这样的妃子,您会不会立刻将她们打入冷宫?”
“你胡说什么!朕的后宫又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皇上重重一哼。
煌焱目视,“父皇息怒,请您体谅儿臣苦处,儿臣真心喜欢宰相大人另位女儿,请父皇成全。”
“胡闹!你是我白璧国堂堂皇太子,婚姻大事怎可如同儿戏?太子妃位又岂是寻常女子可以担任!你日后继承大统,太子妃便是未来国母,这般颠三倒四,连自己结发之妻都选不好,朕怎放心将皇位传给你!”皇上已然难以掩饰恼怒,即使真心疼爱这儿子。
煌焱沉声:“正因儿臣慎重,才不与寻常女子苟且,儿臣与宰相女两情相悦,盼望彼此能长厢厮守!这中间发生诸多事,个中情由不知该怎样与父皇谈起,但儿臣对待她的这份感情确是真的,也期望与她白头偕老。”
皇上重重叹口气,“在众皇子中,你是朕最器重的,但最近发生诸多事,你的表现太令朕失望。你母后身体不好,你要常往宫中走动,别总围绕年轻姑娘转。”
分立宫殿四周的侍女听见皇上教育太子,都强忍不住笑出声,皇上斜眼一瞧,各个都忙噤声低头。
他长叹一声:“朕身子渐弱,只盼你能早日担起国家重任,近年周边诸国国力蒸蒸日上,我白璧国再不做点什么,怕是后患无穷,你亲政后可不能办遗祸百年的糊涂事,你该明白父皇对你的期望。”
煌焱颔首,“儿臣瞧十六弟、十七弟,还有二弟长子都已长大成人,骑马射箭样样不落,是行军带兵的好苗子,不若与他们母妃商量,将他们调至军中历练!周边战事一起,也好派遣他三人前往御敌,一来培养帝国将领,二来军权也能牢牢把持在咱皇家。”
皇上轻咳一声,赞叹:“你能为你兄弟子侄考虑,倒是一片宽厚胸怀,父皇很是高兴。历来皇家子弟争夺皇位,都免不得一场血雨腥风。或是父子相残,或是兄弟相残,都屡见不鲜,是朕极不愿见的。”
他心中一痛,“当年你简王叔便是被有心人蓄意挑唆,死在刀兵之下,父皇直至如今思及此事,都还忍不住心绪烦乱!父皇只盼你能孝悌友恭,与你的兄弟们和睦相处,即便日后登临帝位,也不必落下父皇这般心病!”
煌焱目色沉着,“父皇多虑,儿臣一定牢记父皇教诲!”
皇上点头,长叹一声,“你也该知道,你六弟喜欢宰辅之女,你作兄长该有成人之美的雅量!日后你治理国政,少不得他辅佐,明白父皇意思么?”
煌焱心头一凛,倒抽凉气,低眉沉声:“儿臣不解父皇之意。”
皇上淡淡一笑,“你不必跟我打马虎眼,你一向聪明睿智,又怎会不知父皇所说何意?”
煌焱蹙眉抬头看父亲,“儿臣……父皇,儿臣也是您的儿子,虽说儿臣是太子,可……您也不能……”
说不下去,终是怕触怒龙颜。
皇上长叹,起身绕过龙案走至他跟前扶他起身,“身为一国之君,已然得到整个天下,为区区一个女子,却损失个好帮手,实是不值。”
皇上语重心长,但煌焱却心中难过,分外难言。
皇上回身走到龙案后坐好,缓缓道:“朕准备在凤鸾回京后就为他举行大婚,这段时日你不要再跟宰辅之女见面。”
煌焱心头刺痛,抬眼盯住皇上,抱拳道:“父皇,你不能这么对儿臣!你不知道她对儿臣有多重要!如果没有她陪伴左右,儿臣将、将不知日后该如何继续!”
皇上闻言眉眼一厉,恼怒:“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你堂堂皇太子该诉诸于口的吗?”
大殿中诸人听见皇上口气不善,都吓得跪倒,大气不敢喘一口,四周刹时陷入一片寂静。
皇上见儿子凄绝注视自己,没丝毫退意,长叹一声:“难道你想要抗旨?”转眼看四周,“你们都给朕出去!”
“都下去!”孙福权忙带一干人等退出,并关上宫门。
大殿只留父子两人,浑浊的空气仿佛也在瞬间凝结,皇上鼻翼微张,胸膛上下起伏,这个儿子真是太不让他省心。
“父皇,请你体谅儿臣,儿臣真不能再失去……”
煌焱话还未说完,皇上已愤怒打断,“看看你眼下都成什么样?为个女人,敢公然顶撞父皇,你以为父皇真不敢废你?”
煌焱心头一沉,抬眼凝视父亲,急切:“儿臣不知又是何人在您跟前搬弄是非,但儿臣便算对一个女子爱之入骨,但对您的敬爱也不会有丝毫减少!”
皇上怒道:“你也知是有人搬弄是非,那你便更该知道收敛!外头有多少人盯着你这太子位,要保住太子位的唯一方法,便是不授人以柄!既然有人到朕这儿告你,那必然是你有做的不妥之处!”
煌焱不以为然,“儿臣不明!如因畏惧人言,便不敢娶心爱女子,那如此懦弱的儿臣,还做的什么一国储君?倘若外敌来犯,儿臣也拱手将臣民献于敌国?”
皇上大掌一拍龙案,震得茶水四流,怒道:“若无朝臣辅佐,还做什么储君?把这江山坐稳,你还须靠你的左膀右臂!当年父皇若非有蔡太师辅佐,也不致有今日!这么简单道理,你因何不懂?”
煌焱禁不住苦笑,“难道只因如此,儿子就该放弃心爱女子,将她拱手让于他人,讨他人欢心?那儿臣后半生,怎能自在?”
皇上鼻翼开合,大声:“为江山稳固,别说心爱女人,就是亲生骨肉,如到非让她和亲不可的地步,万般无奈下也只能事从权宜!你这般贪恋儿女私情,即使父皇指点,也不能顿悟自身所处危险境地,你叫父皇怎么放心把皇位交给你!”
煌焱冷然:“难道为江山,一定要牺牲心爱女子?儿臣万万做不到!”
皇上恼怒:“自古江山美人如何能够两全?你怎的这般顽固不化?你是当真要跟父皇作对到底?”
煌焱皱眉,“儿臣无意与父皇作对!只求父皇开恩,准许儿臣与心爱女子长厢厮守!”
皇上胸膛起伏,一张面皮气得紫胀,两只眼睁得大大,沉声:“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这太子到底还想不想做?”
煌焱心上一凛,低眉沉声:“父皇何苦为难?儿臣若答不愿再做太子,父皇必然会觉儿臣怠慢;若答想做,那必要舍弃心爱女子!心爱女子与敬爱的父皇,在儿臣心目中有同等重要地位!父皇为何要这般逼迫?”
当真顽固不化,皇上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重声:“朕给你两天考虑!你给朕个答复!到底还做不做这太子!如若不做,那朕便立刻废掉你,绝不手软!”
皇上还从未在这宝贝儿子面前摞过这样狠话,这还是头一次。
他狠狠一拂袖,转身重步走入大殿。
煌焱望着父亲盛气离去的背影,心上仿佛被重重扎一刀,大股鲜血外涌,将他瞬间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