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泽01】(1/5)

首发：~第2章 【水泽01】

江絮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不再是阴沉的雨云。昏黄的光影平铺在天空，寂寥无声，甚至看不见飞鸟的影子。

这一小片天空正被四方的木质框架围住。意识回笼间，江絮辨认出这是一个四尺见方的黑木牢笼。他浑身僵冷，背靠在栏杆上，轻微活动一下脖颈，目光瞥向左右。

荒原辽阔，远处模糊的参照物正以极缓慢的速度后退着。

“我们的英雄醒了。”他冷不防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这声音干涩难辨，和车轴滚动摩擦的声音一样听得人牙齿发酸。江絮扭过头，看清说话的人的样子，是个身形瘦削的男人，年纪看上去很大了，穿着和现代风格截然不符的麻布衣裤，裸露的皮肤布满深色褶皱。他弓着腰，枯槁的双手抓握着黑木牢笼的一边，身旁有个和他穿着、动作一致的人，浑浊的眼睛正紧盯在江絮身上。

“囚车？”江絮的声音也有点沙哑，“这看上去可不是所谓英雄该有的待遇。”

“您说的对。”男人耸了耸肩，一边满不在意地迈着步子，持续推动囚车前行。

他们所在是一列一眼望不见首尾的队伍，粗略看去，竟然足有几百辆一模一样的囚车。木牢笼上无封顶，高度不过只有四五尺，身高够的人稍费力气就可以跨出。

每辆囚车里都关着一两个人，大多数都是失去意识的状态。江絮也看见了几个清醒着的，其中一人就在他前面的笼子里，是个青年，短暂与他对视了一眼便挪开视线。

七八道视线锁定在江絮身上。队伍两侧分站着两列武士，类似中世纪打扮，金属盔甲覆盖全身，执着尖矛站立不动，只有头部转动着锁定目标，目标远离后又恢复原位。

“没有足够的本事就管好眼睛，别想着逃跑。”推车的男人慢吞吞地发话，眼皮半耷拉着，“等到了地方，自然会放你们出来的。”

江絮倒也没有逃跑的打算。他目光落回所在的笼子，狭窄的空间里不止一人，一个中年大叔正蹲在他斜对面，叼着一根皱巴巴的没点燃的烟看他。另一颗脑袋正靠在他垂落的手臂旁，长发半干半湿，散乱地遮住半张脸。衣着打扮，乃至手腕的红绳都甚是眼熟。

只从姿势看，江絮都能回忆起先前这人是怎么死死抱着自己的手臂不放。

薛萦整个身体蜷着，手臂折在身侧，指尖勾起，似乎努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江絮垂眼帮她拨开头发，露出整张苍白面容，眼皮不安地动着，像是做着一场噩梦。

“女朋友？”中年大叔开口，嘴里衔的烟一动一动，目光在昏睡的女孩身上上下徘徊。

“不是。”江絮不动声色地伸手揽起薛萦，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她是我妹妹。”

中年大叔的眼睛挤成一道缝，仔仔细细将两个人的面孔打量一番，渐渐地还真看出了点兄妹相，一手摘下烟，说话间露出满口的黄牙：“你真是她哥？这里起码关了有几百号人，分到同一个笼子，也不知道该该说你们幸运还是倒霉。”

顿了顿，他用烟指了指薛萦，眼里流露出同情：“我是背运，腰腿不好，指定是跑不脱。像你这年纪，身强体壮的，偏生又带个累赘。前方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别连带着一起送了命。”

荒原逐渐能看见边际，那里是绵延的黑色林线。更远处是成片巍峨的山脉，中间裂开一道峡谷，盛着一片血红色的天。

江絮眯着眼看这所谓的“前方”。若是忽略那未知中透出的一股危险气息，这幅画面着实算得上美景。

温暖的色调并没有让荒原的温度上升半度。而苏醒在囚车里的人们显然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景色，沉默而压抑的气氛里，时而听见有人泣哭，时而听见有人问询。

队伍后面传来一阵嘈杂。江絮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回头见两三个武士把一个人丢在路边。那人一动不动，从喉管喷出满身鲜红。

“之前有个小伙子越狱成功过，”中年大叔声音很小，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就只那一个。这个也是不走运，命数尽了。”

江絮闭上眼，想起他看过的另一副画面。这画面第一次出现就在不久前，以闪回的方式掠过脑海。他看到女孩倒在血泊里，但那没有成真。

……这回是他第一次看见死人。

隔着很远的距离，仿佛连恐惧都遥不可及。江絮再次睁开眼，尸体已经远成一个黑点。视线偏移，推车的男人神色如常，眼窝里是疲惫和漠然。

又是数道来自武士的视线。江絮平静地忽略，用和平日里与人聊天无异的语气问推车的男人：“我们现在在哪，前面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