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犀渠(1/2)

首发：~第81章 犀渠

柔风吹拂，翠绿的松柏倒映在清凌凌的河水中，仿佛也随之流淌不息，芒种已过，农人本该忙着在地里割麦播稻，两岸的田垄却光秃秃的，连茬绿芽都瞧不见

江蓠拨开茂密的树丛，探头打量了半晌，确认四下无人经过，这才缓缓跨出来，汝阳城近年匪患连连，颇不太平，她一介弱女子无所依仗，不得已关掉经营了数载的铺面，远走他乡避祸，因为怕途中遇上贼寇，她专拣僻静的小道绕行，往西走了小半月，这一日才抵达嵩县境内。

赶了这么久的路，女子鬓发散乱，身上的衣裳灰扑扑的，都脏得瞧不出颜色了，加上故意用煤灰抹脸扮丑，此刻的她真是要多邋遢有多邋遢，伸手挠了挠发痒的颈背，江蓠踩上石板桥，决定先到县里找个客栈歇脚，梳洗一番再上路。

“怪了，怎么连个人影都瞧不着？”

沿着街道踱步，江蓠越往里走越是不安，路边的屋瓦相衔紧密，绢行、钱庄、茶楼，各式招牌一应俱全，甚至还张挂着揽客的招子，过去该是条热闹的坊巷，可如今皆门户紧闭，半点烟火气都无，回想起方才在田间所见的异象，女子心头一紧，难不成祸乱已经波及到此地，闻风的百姓也同她一样，连夜携家带口搬离了？

没有做生意的人家，她手里的财帛也花不出去，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响起来，她叹了口气，只好从包袱里取出个馕饼垫垫胃，恰逢经过一隅街角，女子余光往旁边一扫，惊得险些叫出声，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倚在墙边树荫下，嚼着草根打呵欠。

乍见生人，江蓠下意识退开两步，那乞丐听闻动静，眼皮一掀，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吃食上，发觉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饼子不放，女子慌了神，扭头就朝里巷跑去，兜里的口粮所剩无几，现在又找不到补给的地方，她还得撑着去别的镇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抢了去！

“哒哒、哒哒”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蓠额间冒汗，纵步疾奔，拼命想甩脱这紧追不放之人，可惜她实在不熟悉这县里的路，左冲右拐，好似无头苍蝇般乱撞，眼见前方是个绕不出的死胡同，她遽然停住，一把将身侧漆门上的封条撕下，匆匆躲入宅院之中

“呸，臭娘们儿，脚底抹了油，上赶着投胎啊！”

乞丐没逮住人，恼得在外面跳脚，女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他翻墙过来捉自己，她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等了好半晌，却连“哐哐”砸门声也没听见，对方似乎在忌惮着什么，诟骂万端，就是不肯踏足一步，最终悻悻然地离开，江蓠暗觉奇怪，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检视了一遍门闩之后，她背过身，这才留心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院落外观倒瞧不出有甚特别，入内方觉深邃幽静，大门正对着座一字青砖照壁，须弥座、悬山顶，壁身雕刻“鸿禧”字样，显得古朴厚重，经垂花门进内院，西侧是一列厢房，东侧则是敞厅游廊，女子迈上石阶朝廊外张望，入眼一片葱茏，原来是处开阔的花园。

想来这是家殷实的富户，江蓠默默为自己的擅闯鞠了一躬，视线转回正院中来，不知主人在逃难之际，可曾留下斗米斤面以待后用，若是能找到，她自然不会白白领受，银钱照付，但求能捱过这一时的难关。

虽知希望渺茫，女子仍是逐间往里翻找过去，一进的倒座房被辟成小间，堆放着草垛杂物，二进的西厢是客舍，除了几凳床板再无其他，三进堂屋亦为居寝之所，布置陈设比厢房大气敞亮不少，可也找不到任何果腹的东西，就连两侧的耳室也被她仔细搜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只剩下南边的后罩房了，可那寻常都是女儿深闺，胭脂水粉倒不缺，能寻见粮食才稀奇呢！

叹了口气，江蓠失魂落魄地朝外走，脚刚迈出门槛的那一刻，她忽然改变了主意，都摸到这儿来了，好歹也该去里头瞧瞧，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真让她捡了漏呢？

罗汉床、榻板、镜台、妆奁、面盆架她目光在屋中一一扫过，最后定在一方榆木柜前，这柜子上层花顶，下层纳物，样式不算别致，但是柜门却是拿了把铜锁锁住的。

直觉内里藏了什么，江蓠犹豫片刻，扭头奔向倒座房，提了把榔头回来撬锁，“叮叮当当”一阵敲击，锁条“嚓”地弹出，柜门拉开，只见一个个麻布袋垒放其中，她小心翼翼拖出一袋，解开绳结探手进去，从里边捧出一抔米来：“呀，果然还有存粮！”

女子掩不住面上的欣喜，接连又打开几袋，发觉其中还有面粉杂粮，斤两虽不多，也足够自己吃用一段日子，当下愁结尽消，她估量了一圈，从贴身的荷包中取出银钱置于柜上，随即将米面都搬去灶房，着手生火煮饭

这一顿荤腥不沾、油盐不进，却是十分饱足，江蓠收拾好碗筷，用剩余的井水换衣擦身，又抱了剁草秆铺去客舍床板上，踏踏实实睡了一觉，直到黄昏时分才悠悠转醒。

晌午望见东厢有个大花园，不知地里有没有菜圃，摘些蔬果佐粥，粮食就能少消耗些，女子这般思忖着，慢腾腾直起腰来。

花木扶疏繁茂，蝴蝶穿梭飞舞，江蓠沿着曲折萦绕的小径前行，先后经过碑记、假山、莲池、亭子，最终驻足在一间被树枝掩映的矮屋前，与大门外张贴的白色封条不同，此处门前是三道紫符并排，其上字迹怪异艰涩，简直就像一只只蠕动的虫蛹。

女子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眼晕，抬脚便要离开，一声低吼蓦地传入耳中，压抑又忿恨，竟令她当场动弹不得，再也无法迈出半步！

难道这园中关了什么虎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