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身在此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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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溪这才心中踏实些。她自小跟着太后在宫里，看过太多因为些私底下的许诺来往遭了罪的人。而太后行事时，也从来讲究个清楚明白。最不济，即便是有隐瞒，明面上也要做足功夫，绝不能让人看出错漏来。

而林夫人这番，明面上没做干净，还叫老太太抓了尾巴，实在算不上明智。

青溪此刻想起当日情形，那时老太太开口便是一顶大帽子，可话未说清楚，林侯爷却无半分疑虑，即刻出言替林夫人解释。想来是老太太早前便跟林侯爷告过一状，而林侯爷又心中有数，这才没闹起来。

可这事已被老太太拿出来说，林夫人这头又没有份过得去的账册，即便侯爷不多想，还是会叫府里下人心中有异，若不早日厘清，只怕有心人以讹传讹，便更是糟糕。

青溪看了眼母亲，她正絮絮叨叨地分讲着账册各项要目，似没觉出什么隐患来，还总叫她多听霍知雍的见解。

青溪虽然心里有这念头，可毕竟对账目银钱这些事不熟悉，也拿不出可行的主意，因此并未立刻将所想都宣之于口，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

但出乎意料的，霍知雍却是先一步找上林夫人，所为之事很简单，便是退还这些年额外赠予他的银钱。

“知雍以前年轻气盛，一心想要在府外做大生意，所以也厚着脸皮收下了夫人赠与的这些酬劳，好方便我行商周转之需。”霍知雍呈来几张地契到林夫人手中，“知雍没想到因此给夫人招致祸事，实在是愧疚，所以这几日立刻将这些年多领的酬劳折算了田地林地，这就还与夫人。”

林夫人只扫了一眼，并未当真去数，不解道：“你这是为何？这事也不是我一人做主的，侯爷也允了，自是你应得的呀。”

霍知雍回以一笑：“夫人放心，知雍作为侯府管事的那份酬劳，自然还是全数收下了的。”

林夫人哑然，只十分为难地看看手中的地契，看看霍知雍，又看看在一旁的青溪。而青溪么，则默默回避了母亲的眼神，装模作样地喝起茶来。

虽然这么些钱多给了霍知雍是于理不合，但毕竟当年也是林家自愿给的。到了如今，却因为自家没将此事处理好，叫人家又给送了回来。青溪想想，也觉得尴尬。

霍知雍应是晓得她们的想法，又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侯爷和夫人这些年厚爱于我，是怜我身世，因此望我温饱无忧；现在我的私产也已不少，莫说温饱，当个富商也使得。且倘若没有侯府这些年为我做倚仗，我又何来今日？如今我不过是将当初那些折算归还，这与侯府待我的恩德相比，实在不过尔尔。”

霍知雍一番话说得恳切动人，将林府这头的脸面维护得极其到位。林夫人听得感动不已，眼泪盈眶，拉着他直感叹：“好孩子！好孩子！”

青溪也放下手中啄了半天的茶盏，钦佩地看向霍知雍，跟着林夫人附和了几句——这确然是真心实意的。霍知雍来府里几年，不仅成了当家主母倚赖的帮手，还在燕京这样遍地皇亲贵胄的地方赚得一大笔银钱，而且，他还知恩图报，虽是商人，却也会在细微处为他们考虑，更不曾计较黄白之物。

他有缺点吗？青溪忽然想到，于是盯着霍知雍看得更仔细些。

那日初见，青溪只觉他生得清秀，现下细看，见他剑眉星目，目光灼灼，正是英气；但面色白皙，与薄唇相衬，又显几分柔美。如此两相中和，倒显得他宜喜宜嗔，如何作态都不叫人意外，只是让人会忍不住盯着他好生欣赏罢了。

青溪没来由地想叹气，不想正被霍知雍用眼神逮了个正着，他好奇地看着她，仿佛在问她。

林夫人也看向青溪：“清儿怎么了？”

青溪忙屏住这口气，露出一个很是惭愧的笑容，道：“我想着当年知雍哥刚到林府来时，大约也是我这般年纪，却不久便有如此作为。我再想自己，便觉得、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而且她总觉得，太完美的人，总像天边之月，美如幻影，只能远望。

林夫人听闻此言甚是意外，跟哄小孩似的捏了捏青溪的脸，笑着说了一番男女本不相同之类的话宽慰她，又夸她有心学着管家已是很好了云云。

林夫人越说，青溪心头却越觉出凉意，冻得她的眼角、嘴角都僵硬难堪，一时不知如何摆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