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春日和(1/1)

首发：~第十一章 小春日和

一幢深居林间的小屋，位于日本高藏寺新城的一隅，一年四季景致万千。90岁的津端修一爷爷是个建筑师，退休后，为妻子把三百平米的荒地打造成一个充满田园风格的家园，87岁的津端英子奶奶爱好养花，种蔬菜，刺绣织布。二老一起耕田，施肥，采摘果实，携手一轮轮春夏秋冬，用一生的长度共同完成彼此的梦想。

他们在一起从不吵架，吵架很糟糕，彼此温柔相互尊重，所以笑容畅快。修一爷爷会在每一块水果地前为奶奶写一块牌子，“凌霄花，享受这长廊！柑橘，你好呀！”甚是和蔼可亲。果树上的樱桃，酸橘，梅子，核桃，地里的土豆，草莓，等到成熟的时候，都变成英子奶奶的美食。跨越半个世纪的相伴，两人过着充实稳定的生活，在修一的眼中，是一场永远谈不完的恋爱，正如爷爷所说“她于我而言，是最棒的女朋友！”

风吹枯叶落，落叶生肥土，肥土丰香果，孜孜不倦，不紧不慢。想来人们一生都在追求这样相濡以沫的爱情，却为了烟火，为了琐事，吵得面红耳赤，从没想过日子从来都是素净的，轻简朴实才是常态。简兵在假期结尾陪着沈柠看完了这部纪录片，两人握手依偎，眼里装着彼此。

离别从来不问天气，每一个车站门口都有挥手告别的影子。沈柠看着简兵上车，多年来这样离别的不舍早已化作一路的叮嘱。出站门口，抬眼就是绯红的夕阳，瘫软的云，温度刚刚好不骄不躁，沈柠看得入神，身体的原因，便留在了老家。

去看了老中医，大夫说颈椎病和偏头疼不是啥大毛病，小年轻喝点药就好了；周末，朋友们来家里吃了火锅，带了超大的西瓜，很甜；表姐拍了婚纱照，忙着张罗月底的婚事；媛同学在四川谈着火辣的恋爱，还要给沈柠寄火锅料；楼下一起长大的“竹马”，忙着带娃，几乎没有周末；蒙自的老同事发来照片，剪了短发，干净利落…………平平淡淡的日子里，每个人都在努力活得热气腾腾。沈柠计划要给沈妈露手厨艺，做份干锅虾，走到半道，突然想吃凉面，索性就去菜市场买了青椒和黄瓜。稻香和五月天的盛夏光年又成了单曲循环，老家的生活，让人静心又随性。

许久未联系的傅敏敏和同事去了稻城，拍了写真照给沈柠；还有曲靖姑娘艾毓老师，发来了和同学们的毕业照，沈柠看着会心的笑了，想来身边的姑娘大多果敢灿烂，倔强又坚持，太能明白内心深处的坚守与对未来的期待。沈柠也曾问过简兵，怎样的喜欢才算喜欢，十七八岁的喜欢可能就是会耍帅，会弹吉他，二十七八岁的喜欢，是笃定的责任和适合。而简兵的回答却是意料之外。

“那一年，我喜欢的女孩子站在槐树底下，刚好穿了一身白衬衫，从此我爱上了白衬衫。这大概就是喜欢。”

沈柠吃惊于这样干净的回答，温柔的人清冽，简兵的爱意原也是如此的干净。

沈柠总有奇奇怪怪的喜好，收拾卧室的时候，抽屉里塞满了塑料袋和手提袋，原是以往心血来潮断舍离的时候，拿出来又放回去，直到陈旧。沈柠清空了抽屉，把从行李箱拿出来的两本装着车票和简兵信笺的收集册，整齐放好。翻腾出很多不用的东西，还有藏在角落里当时喜欢的小物件，一一打包，腾出空间做断舍离。衣柜里也挂上了简兵的外套和给沈柠的作训服，夏天穿，很是凉快。鞋柜里多了双41码的拖鞋。长柄伞和齐天大圣也憋了太久，回归了宽绰的空间。

沈柠在上班前的空隙去了趟外婆家，上一次见还是过年的时候，许久未见，外婆依旧康健。沈柠刚上高一的时候，外公就去世了，外婆当时一滴眼泪没掉，看着外公，觉得他就像睡着了一样。直到一个多月后，外婆在小镇的一家橱窗前，看见了一根青木拐杖。

“你外公一定会喜欢的。”

顿时不能自己，潸然泪下。

至亲离去的那一瞬间，通常不会使人感到悲伤，而真正会让你感到悲痛的是打开冰箱那半盒牛奶；那窗台上随风微曳的绿萝；那安静折叠在床上的绒被；还有那深夜里洗衣机传来的阵阵喧哗。

那时候，不大理解外婆，原是她最悲切与孤独。

外婆没有散文诗，她的烂漫是一小撮细盐，是清晨六点袅袅炊烟，是鸡鸣温软，果蔬新鲜，是雕花木柜满当当的老物件，是红花绿叶老式床单，是褶皱的布衫，是风拂过呼吸吐纳的包谷地，是小院栅栏遮掩。无论是儿时还是现在，沈柠得空都会往十多公里外的外婆家跑，挽着外婆的手，座在外公编织的藤椅上，感受午后阳光慵懒，看着外婆眉眼微敛，很是惬意。

老家的光阴似白驹过隙，物价也平易近人。下班，几十块钱就能在菜市场拎一整袋的新鲜水果和蔬菜，能去步行街买喜欢的衣服和口红，搭配一小束花，插在阳台的花瓶里，桌上是沈妈做好的热腾饭菜，那是满满的幸福感。周日休息的时候，杏鲍菇炒火腿是第一选择，撒了白糖的西红柿和夏天很配，还有那淡淡走过窗边的云，都散发着浓浓的小镇气息。

转眼就是深秋，天气多晴朗，白天的阳光照在身上还是暖煦煦的，便是小春日和。沈柠坐上了去看简兵的大巴车，距离从来都是个问题，原是四百公里，变成现在的五百多公里，原来的墨绿火车票变成大巴票，一直都奔波在与简兵见面的路上。还是会怀念蒙自通明的路灯，怀念凌晨从14车穿过拥挤的人群到17车，热的一身汗；怀念火车上泡面味，酸辣鸡爪子味，怀念的是那时的无惧无畏。

沈妈合了两人的八字，和简爸简妈商量过后，就定了大年初四的日子，是个宜嫁娶的吉兆日子。还有几个月，趁着简兵得空的日子，两人打算把婚纱照拍了。沈柠说了想法，简兵就开始一家家的挑选摄影店，问过战友，看过评论，才定下的。简兵做事，沈柠向来放心。两天的假，时间仓促，且两人都不喜繁杂，就拍了室内的照片。军装配白纱，是沈柠心心念念的，还有一组是新中式喜嫁风，缎面白色长裙配着黑色简约西装，传承父母爱情的时代感。

圆形喜字，八十年代感的糖果，红色热水壶，满满的喜庆感。简兵是上镜的，即便是个寸头，不用多加修饰，军装的严肃，西装的随和，配合着摄影师，拍得很好。

“我家媳妇今天格外漂亮，素净的缎面，甚是好看，就是太瘦了，还是得多吃点！”

简兵看着正在化妆的沈柠，满脸笑意。简兵换了衣服，简单的梳弄头发就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眼睛从未离开过沈柠，天气些许微凉，开了空调，还是怕沈柠冻着，一时的给她添外套，一时的给她递热水瓶，看得摄影室的人直打趣他。

想来穿婚纱的女子都是最美的，这种美不是外貌的，是内心的。墙上挂的一幅幅客片，很登对很顺眼，婚姻的底色是爱情，因为爱情所以彼此满眼笑意和爱意，拍出来自然很好看。

小春日和，虽有凉意，却是日光和煦，深秋属于散文和太阳，属于温暖和慵懒，属于身边良人带来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