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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七章 草原之歌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又似乎只是几秒钟，孩子颤抖着顺着我的手力脱离了母体。我看着孩子乌紫的身体和缠在脖子上的脐带，心里一紧。
我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大娘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在一间干净的小帐篷里，身边是阿梓的妹妹，睡得正熟。我头痛得难以用语言描述，恨不能动手术摘除。外面飘来奶茶的芳香。我强撑着爬起来。
我点点头，开始为朱依娜行针。张老爷子的一套针法，本是用来舒缓痉挛。我大胆稍稍变动一下，以适应朱依娜的特殊情况。
我说：“前些日子在制新药，每隔三个时辰就要加配料，所以晚睡早起，养成好习惯了。”
我停了下来，而牧民的马突然开始骚动。
我被风一吹，胸中猛生豪迈激荡之意，顿时觉得自己胸怀天下俯瞰四州。这么一想，立刻挣扎着站起来，张开双手要去拥抱这天天繁星的夜空，一瞬间觉得自己要腾飞了起来。
我笑：“救死扶伤就是为医者的本分，我不过是尽职尽责而已，谈不上什么恩情，更谈不上回报。”
我虽然学的不是妇产科，可是基本知识全都懂，不至于束手无策。
我无暇回答，继续人工呼吸。
太阳还没落山，篝火就已经点了起来。孩子们在不远处踢着球。我这个伪球迷之前给他们传授了新一套的比赛规则和一些肤浅的技法，倒被他们奉若宝典。反而让我很不好意思。
想不到还会在这里碰到鲁迅先生的知己。我瞠目。
古丽大娘担忧道：“这样下去，不说大人，孩子怎么办啊？”
一阵宫缩，朱依娜痛苦地扭曲了脸，紧抓住我的手。我忍着疼，耐心等她阵痛过去。好半天，她才舒了一口气，说：“我相信你。”
离帐篷还有几十米，我就发觉不对。一间挂了红旗子的帐篷前围满了人。草原习俗，只有族人重病或者妇女生产时，才会在帐篷上挂红旗。
我当机立断，剪断脐带，放平孩子，俯身去做人工呼吸。
朱依娜的丈夫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高声叫妻子的名字。女人们喜笑颜开地将孩子抱出去给他看。
朱依娜挣扎着爬起来：“给我看看！”
“昨天三姐不小心摔了一交，肚子就疼了起来。”
多伦克老爹走到我面前，恭恭敬敬地向我行了一个大礼。
朱依娜呜地哭了出来。也就是这同一时候，怀里的孩子也呜地一声，小小胸膛起伏，呼吸了起来。
“阿敏啊，你救了我两个孙子，还救了我女儿，你就是我们族的贵人，是我们族里永远的贵客。这天大的恩情，要我们如何回报？”
“不知道咧。”我嘴巴有点忙不过来，“好喝，你也来点？”
“一直南下，离乡多年想回家看看。”
那姑娘又是欢喜又是害羞。
程同学置疑地盯着我，他人虽然不修边幅，胡子拉渣，可是一双眼睛泉水一般清亮逼人。这样直视我，仿佛要在我的意念里钻一条通道直达真理。我猛地一阵心虚，大脑里良心的大钟轰地敲响了。
朱依娜的丈夫走过来，用生硬的汉话说：“敏姑娘，你救的孩子，给起个名字吧。”
小程笑：“一早就看过了。姑娘将来富不可言，母仪天下……”
古丽大娘笑：“阿敏到底是南边来的女孩子。”
我在旁边看着，忽然发觉脚边有影子移近，抬头一看，正是先前那位激愤的汉人大夫。他穿着一件不大合身的旧衣裳，头发有些乱，胡子似乎好些天没刮了。可虽然这样，举止却还算优雅斯文。
我手里的羊肉串啪地掉到地上：“你说什么？！”
小程摆摆手，又跑一边给人算命去了。
我的汗水糊住了眼睛。古丽大娘拉我：“算了，这都是命。”
老爹的声音有点模糊：“太胡闹了。去泡点茶来。”
我是学了张老爷子的书，可也不能这样厚脸皮自称他的弟子。便笑道：“师出无名。”
还没有走出五步远，又一股异样的气息飘荡过来，其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血腥。
风中似乎有一丝异样的气息，我疑惑地望向风来的地方。茫茫草原，地平线呈一道优美的弧线。似乎一切看起来都正常而平静。
小程一头汗：“你再喝，明天有得你受的。”
我同他一见如故，如实把行针一事描述给他听。
那架势，好像里面生孩子的是自己老婆。
我一听大急：“那现在怎么样了？”
我这回喝得小心些。慢品之下，更是觉得这酒醇烈之中有种青草清香，非常爽口。喝一口，吃一块烤羊肉，那滋味可真是美妙无穷。
老爹的三女儿朱依娜是这片草原上出了名的美人，嫁了去年赛马节上的冠军，我认识她时，已经挺着九月临产的大肚子。
太阳落山了，篝火熊熊燃烧，架子上的烤羊滋滋响，烤肉和美酒的香气弥漫四周的空间。欢乐的笑声和歌声缭绕。姑娘和小伙子们手拉着手在篝火边唱歌跳舞。
古丽大娘扑过来抱住我哭：“阿敏啊，你就是天神派下来的啊……”
我闭上眼睛，在酒香中昏睡过去。
可是那股热劲过去后，余下的是深长的温暖和满口的芳香。我觉得这滋味很不错，兴致勃勃道：“我还要，再给我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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