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放下(2/2)

首发：~第168章 放下

酒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黯然。

曹氏只守着儿子便心满意足，每日在家里带着仆妇们安排三餐，或者与来访的乡绅家妇人们座谈，日子过得悠闲而自得，相比于不出门的曹氏，顾十八娘倒是更爱出门逛逛，并不要公务繁忙的顾海相陪，而是只带着一个丫鬟，由阿四赶着车，随意而行。

短短两年时间，他们的日子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母子三人同时想到这个，抬头视线相对。

顾十八娘中毒的事，瞒住了曹氏。

曹氏吃了几口，看着对面而坐的儿子女儿，带着满满的感触叹了口气，“咱们一家人坐在一起，粗茶淡饭也胜似神仙。”

“十八娘。”他慢慢走过去，顺手扯过一张长凳，在顾十八娘对面坐下。

说说吧，怎么突然决定来这里，怎么突然整个人变了个样，还有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保和堂王洪彬顿首求助几个字首先闯入眼帘。

曹氏看看女儿又看看儿子，眼中泪光闪闪，也举起酒杯。

那些可都是至亲之人，竟然互相以命相搏，荣华富贵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笑语晏晏之下，竟然是生死相斗。

待听到沈安林家内不为人知的暗潮，顾海面色变幻不定。

“也没什么做什么。”阿四挠挠头。

更何况当初还是前途茫茫未知，那种心境跟此时相比是天上地下。

逛街吗？顾十八娘自来没有这个习惯，再者这小地方也没什么可逛的，“去哪里了？”

她说着话捏了捏自己圆嘟嘟的脸颊。

“娘，这是县城最好的酒楼做的，是这里的特色，你尝尝可合口？”顾海不断起身布菜，“十八娘，这是炸鹌鹑，你最爱吃……”

“这里条件不好，娘和妹妹委屈……”顾海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顾海心里一沉，却并没有出口询问，就那样凝视着她。

但他没有再问，妹妹如果不说，自是有不说的理由，她从来不是任性行事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他觉得心疼。

“过年呢！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过年呢，这是大喜事。”顾海笑道，拍了拍桌子，自己斟了酒，又给曹氏斟上，“来，为了又过了一年，为了这第二年，咱们同饮。”

“哦！”顾海拉长声调，带着促狭的笑，“所以你现在早睡晚起，携酒观景赏风闲云野鹤了……”

菜肴虽然不多，但色香味具好。

天气晴好，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投在小院子里，隔壁仆妇们在浆洗被褥衣裳，传来阵阵说笑。

顾海神情一凝，看向顾十八娘。

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是一种幸福。

家人相见，自是悲喜交加，顾海看着因长途跋涉而满面疲惫的母亲和妹妹，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自责，而曹氏看着半年多未见，高高瘦瘦因操劳而略显憔悴的儿子，则是又欣慰又心痛。

这个毒已然无解，但不接触炼油又不会诱发伤身，只要为了师父报了仇，哪怕技缺一角又如何，顾十八娘并不在意，但不代表曹氏听了也会不在意，她如是知道了，只怕这辈子都要揪心挠肺。

“不管明天会如何，我们活在当下。”顾海神色朗朗，含笑说道，举起酒杯，“活得快快活活乐乐呵呵，活得畅快淋漓无怨无悔，这就是值了，管它明日是生还是……”

“小姐都去做什么？”顾海有些好奇，一日趁空闲叫来阿四问道。

“采药吗？”他问道。

“看？看什么？”顾海皱眉道。

“妹妹怎么了？”他的视线在顾十八娘面上巡视。

这样的神情，顾海还是头一次在顾十八娘脸上看到。

这半年来，他们兄妹书信来往频繁，但却有一个相同的习惯，那就是报喜不报忧，更何况自己妹妹的性子顾海也知道，因此根本就不信她的轻描淡写。

顾十八娘也笑了，随着摇椅的摆动点头，“对，我放下了，从此后我要好好地活，吃好玩好……”

“十八娘，你放下了，这样不是很好？”他含笑说道：“何况，也不晚，现在才第二年而已，我们还要过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

“说说吧。”顾海看着她低声说道。

另一个丫鬟捧着外衣过来，解下云肩，给她穿上。

小丫鬟帮她挽好发鬓，一面答道：“哪里胖？我这才叫胖呢。”

镜子里的顾十八娘笑容散开。

仆妇们忙着铺设，母子三人坐在前厅围桌边吃边谈。

顾十八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中却是慢慢地流下一行泪。

“是啊，”她笑道，眯起眼随着摇椅轻晃，“我已经决定要好好享受人生了，吃喝玩乐，挥金如土，挣一个花两个，所以哥哥，以后养家就靠你。”

“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曹氏轻声说道，声音微颤，当初女儿的话带给她的冲击从来未曾消失。

南漳的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起来，这里比仙人县还要小一些，再加上金兵铁蹄的连年蹂躏，人烟稀少，自从双方停止交战，再次划定界限而制，这半年多的日子休养，渐渐才有了几分生机。

又到放风筝的时候了啊，顾十八娘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