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的血》0102(1/1)

首发：~《蔡家的血》0102

（本故事中的地名、人物姓名以及职业职务皆为虚构，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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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舅爷爷家的四表叔蔡守礼，因为兄弟姐弟四人他最小，所以又被称为蔡四儿或蔡四爷。如果他不是在2019年因犯集资诈骗罪被判刑19年6个月，有关他儿子也就是我的二表弟蔡恒的血脉问题在高堡台将永远不可能为人所知！

我四表叔这个人虽然学历不高，但也绝对不是一个蠢人，最大的不幸就是开局运气很不好。他正出生在一个相对混乱的时期，我奶奶的亲弟弟、我叫舅爷爷的蔡老爷子先是在1971年在我四表叔不到5岁时被审查一年多，随后被判刑劳改，一家六口也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牵连：已经工作了的大表叔、二表叔不得不在高中毕业后去寒冷的黑龙江垦荒种地，大表姑不得不甚至连高中都没上完，就在1973年初去了乡下插队，一直到我舅爷爷平反后才能参加高考。

在整整8年时间里，4岁多点的四表叔就开始跟舅奶奶相依为命。虽然舅爷在被打倒前是个高堡台站里的一个科级干部，但舅奶奶却是一个没有工作而且还“失”去了农民身份的城市街道家庭妇女，生活在城市中没有工作，更因为舅爷的工资也被停发，一时间家徒四壁，舅奶奶带着四表叔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靠捡点垃圾、糊点纸盒、卖点冰棍之类的苟活着，有时候孩子连饭都吃不上，更别提营养了。也因此，1981年，随着全家再次团聚，四表叔在兄弟姐弟四人，不仅文化最低几乎等于文盲，而且身材发育迟滞、矮小，13岁的四表叔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正因为这，很多时候，舅奶奶在闲话时每当谈起四表叔都会流下辛酸的泪水。

苦日子终于熬到了头儿，已经50岁的蔡老爷子1979年底落实了政策，虽然没再担当实职官员，但在市火车站挂着一个工会副主席的职务，并于1987年调到市里新成立的铁路技工学校担任后勤主任，一直到1990年才辞掉了这个职务，正式退居二线。

1980年，24岁的大表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军医大学，又凭借高超的技术，在不到十年时间里就成了市医院著名的心脏外科专家；

1981年29岁的大表叔从黑龙江插队归来，先是回到市里的水泥厂做会计，没两年又转到了刚恢复没多久的区税务局，成为了一名公务员；

与大表叔同年回城的27岁的二表叔如愿成为一名市属中学教师（二表叔在黑龙江插队时就担任五六年乡村教师）。

一家六口除了没工作的舅奶奶，成年的都进入到了体制内。于是四表叔就成了家里最头疼也最关心的人了。

在舅爷爷恢复身份时，四表叔已经13岁了，这个年龄按正常人来讲，应该是上初中的年龄了，但四表叔虽然9岁的时候在亲戚的帮助下勉强进了一所小学，但是四年期间学习时断时续，成绩很差，连100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不准。舅爷爷恢复身份后，为四表叔联系了一家小学，让他重新从小学一年级读起。

前面我说过，四表叔从小虽然不是一个特聪明的人，但在那十年里与舅奶奶相依为命，而且在七八岁时候起，就跟舅奶奶一起捡垃圾、作零工，勉强维生。因此，四表叔在小学虽然属于大龄学生了，但学习很刻苦，成绩也很好，只因为年龄太大了，所以很多同班孩子应该得到的荣誉，他都没得到：

他是全班唯一没有佩戴红领巾的学生，因为超龄了；

他的作文写得很好，但却不能报到市里受奖，不仅因为年龄大，而且还有舅爷爷这个身份，不得不低调在小学乃至初中里上学；

更不走运的是，经过7年的学习（小初中一共九年，四表叔小学一二三年级只上了一年就跳到了四年级），四表叔终于初中毕业了，但此时年龄已超过了20岁。那年是1987年，省市里有一个政策就是年龄超过18岁的初中毕业生不能复读参加中考，也就是考中专中师、普通高中，这主要是为了避免一些初中生持续复读参加中考。所以四表叔只是参加了一次中考，但很不幸当时的中考难度大得令我们现在的学生不敢相信，全市包括各区县近4万名初中毕业生能够升入普通高中的不过三千多人，四表叔虽然很聪明，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偏科实在太严重了，他的语文成绩很好，但是物理化学尤其是数学就差得惊人了，以至于四表叔的成绩离普通高中还差着一万名左右。就连在铁路技工学校当后勤主任的舅爷爷也认为以四表叔这种成绩与年龄，就算上了高中也难以通过大学高考，还不如进入职业学校更合适。

在1987年的时候，中专中师因为毕业后就是干部身份，竞争比高中还激烈，以舅爷爷的身份也无法将一名一万以后的学生送进当时全市排名至少得在前百名的铁路技工学校上学，哪怕他是这里的后勤主任。而只能将四表叔安排到了我们本市一家职业高中学习。在1987年职业高中虽然还跟铁路技工学校相差很远，但至少毕业可以分配工作，获得一个“工人”的身份。而以我舅爷爷的能力自然也不用担心四表叔的工作问题。然而四表叔注定是没法在这个学校毕业的，他在职高第一年就惹了大祸，不得不开始了在社会的上工作生涯。

002

1987年，当送四表叔上职高的时候，舅爷爷一家都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四表叔蔡守礼当时已经21岁了，这个年龄大多数人都已经结婚了，尤其是在我们东北这里。而这个年龄的表叔因为常年与比他小五六岁的人在一起学习，再加上身材矮小，常常让人误以为还是一个小孩子。

毫无疑问，四表叔惹的大祸与感情有关。当然职高的女同学大多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如果惹上了她们，以我舅爷爷的身份，还是很容易摆平的，最不济让我四表叔结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我舅奶奶担心会有个别小姑娘贪慕蔡家的地位而“勾引”四表叔，但毕竟还在可控制范围内不是。

只是四表叔，上学不到半年，就跟一个实习老师“搞”到了一起。从小学到初中，四表叔的语文以及写作很好，但却几乎没有表现的机会，哪怕是在课堂写的好作文，也只能在同学中读一读而已，不能拿出去“显摆”。这对长期压抑得自卑的四表叔是一种压抑，如果放在2020年这件事很好解决，比如在网上发表同样会有很多网友捧场，甚至可能成为网文“大神”。但在1988年，那个依然纸媒的时代，四表叔的爱好只能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在职高中每天都是学习一些物理化工方面的知识，离四表叔这个爱好只会越来越远。而一个跟四表叔同龄且同样热爱文学的大学实习教师的出现，激发了四表叔一直被压抑的文学细胞或者说是男女方面的欲望。

四表叔显然陷入了爱情之中。他的着装风格、脸上涂满了大宝sod蜜的行为，以及经过发胶和啫喱水多次打理的发型，都已经不言自明展现出了他目前恋爱的状态。

四表叔的恋爱很快就被家里发现了，虽然已经上了职高，但四表叔每天除了中午，早晚两餐还是在家里吃。可是，从1988年3月份起，舅奶奶发现四表叔不再按时按点回家吃饭了，好几次，都有老师同学发现四表叔跟着长相清秀的女实习老师在一起散步、吃零食，甚至有一次已经成为医生的大表姑还在街心公园碰到了他们在一起，那个女生还很大方地和大表姑打招呼。据大表姑跟舅爷爷、大表叔大表婶、二表叔二表婶以及舅奶奶讲：这个女孩有一双月牙儿般的眼睛、白嫩嫩的脸蛋上浮现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在不清楚女孩身份前，大表姑认为这个女孩很般配自己的弟弟，而忽略了自己的弟弟比女孩还要矮一头，长像也根本配不上这个女孩子。

1988年五月五端午节，刚刚因我爸爸转业到市物资局工作的我们全家去舅爷爷家去拜访，顺便舅奶奶留我们全家吃饭。

正要出门的四表叔微笑着跟我爸妈打招呼，还拉开以前只有舅爷爷上班才用的黑色公文包，拿出一把水果糖给我吃。而刚刚才四岁的大表妹张开小手要拿他的水果糖的时候，四表叔则有些慌张地捂住了皮包，紧张地说：“没有了！没有了！”二表婶笑着揭穿他：“老四您骗人，我看到你包里装得鼓鼓的。好实交代，这些水果糖都是送给谁的？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四表叔脸一下子红了，他低着头，匆匆地向外跑出去，但刚走到大门口的镜子前，却又认真地重新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红色领带。然后，才哼着的“老包!喂!老包!”（粤语“留步！喂！留步！” 1980年代香港电视剧《再向虎山行》中的主题歌）走出了家门口。

与欢乐的四表叔形成鲜明对比，舅爷爷一家则显得忧心忡忡，尤其是舅奶奶。舅奶奶紧皱着眉头，无精打采地吃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大表婶赶紧端来了一碗鸡汤，温柔地劝舅奶奶再喝点。舅奶奶摆了摆手，稍显蹒跚地离开了餐厅。等舅爷爷舅奶奶都离开后，大表姑、大表婶和二表婶坚定地表示，四表叔谈恋爱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为什么？”那时我还是一个初中生，一边吃着大表姑给我夹过来的煎带鱼，一脸不解地问她。

“因为你四表叔谈的女朋友是个国家重点大学的大学本科生！“听了大表姑特意加重语气的这句话，我虽然当时只有十二岁，但也知道这事儿没戏了。在1988年，大学生的身份还是挺值钱的，哪怕是一个中专生，都是高人一等的天之骄子，更别提本科生或大专生了。以四表叔的身份，显然配不上人家，对方如果不是冲着舅爷爷的社会地位来的，为了明年毕业分配个好地方，怎么会看上我四表叔呢？我一个十五岁小孩都清楚的事情，四表叔居然看不见，显然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在1988年，当时正是全社会追求文凭的时代，一个没学历还先天不足的“市级衙内”尚不足以吸引女大学生“高攀”。

当然，虽然除了四表叔，家里每个人都对这段爱情不看好，但也没有太多干涉，毕竟家人们都觉得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四表叔被人分手，甚至舅爷爷、两位表叔、大表姑以及我爸妈都已经开始为四表叔开始张罗女朋友的事儿了，因为这时候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家这个孩子真到了应该成家的时候了。

一直7月初快放暑假的某一天，那一天我还记得，我妈妈突然回家对我爸爸说：“这回老四可真惹大祸了！这可如何是好？舅舅也恐怕保不住他了！你在部队认识人吗？”

很快我就从妈妈略带“兴奋”的八卦中知道，四表叔谈的那个对象其实是有男朋友的，而且是个刚从中越边境换防下来的连指导员。当时正是中越边境冲突，从中央电视台的“血染的风采”到整个社会都在煊扬军人的英雄事迹的时候，显然那个女生在校的时候也是一个崇拜英雄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跟那位边境军人开始通信，居然还在信中确定了恋爱关系。这事儿在当时也算是一种蒙眬的感情，放在现在也不奇怪。但1988年正是新旧思想冲突的年代，对于受到西方思想熏陶的女大学生来讲，这种感情只是一种英雄崇拜，但对于边防军人来讲，却是认真的。他真的在换防下来后，来学校找这个女生了，然后就跟四表叔他们一对儿碰上了……

当然事情到此并不意味着四表叔怎么样了，毕竟四表叔还有那个军官是否真正与女生谈恋爱都是个疑问，何况就算谈恋爱也并未结婚，还不至于达到破坏军人婚姻的程度，最多就算有点狗血。但后面的事情就更狗血了，四表叔居然学着当时热播的港台剧那样，纠集了一帮职高男生将对方给打了一顿，这就非常严重了，甚至惊动了省军区。

为了这件事，舅爷爷一家费了很大气力，包括我爸爸也找了很多部队上的关系，再加上对方的谅解，终于没将事情搞大，但四表叔也只是没有因此提前二十多年开始吃上牢饭，至于他的初恋以及学业却彻底结束了，还背着一个开除学籍的处分。以舅爷爷在的地位，原来设计好的将四表叔安排到某个国有单位的想法也彻底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