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抑素流，先贵势（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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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拿买书的银两买了这么一堆废纸？”文柏舟看着手里泛黄的纸张失笑道。

李觐祗从文柏舟的手上收回备受其摧残的书稿，“这些可不是废纸，原稿是作者的心血所在，从字迹上更是可以看出作者写作时的心境，我看了十来页，觉着这小说写的的确是不错，秉承了六朝的志怪馀风之余更是青出于蓝，情节说不上跌宕起伏，却极富传奇色彩，确是一本好书。”

“像我这种粗人就只觉得这堆废纸挺厚的，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完的。”

李觐祗无奈地摇了摇头，“所以我想着把这书稿装订成书放到秘书省去，除却休沐，我每次下朝后都看上几页，既不耽误处理公务，也能尽快看完。”

“怎么不放府里，这样不就可以看多一些了？”

“中元节就要到了，父亲要我从明日起打点府里上下，为那天的法会做准备。”

“也是，王爷一向尊崇道教，自然是极其重视中元节的，而且那天我们照例是要随驾去玄都观的，一定不在府里，供品那些的还是要提前准备好。”

李觐祗低着头整理书稿，抬眼看了一下文柏舟，“中元过后就是中秋了。”文柏舟拿起桂花糕的手一滞，慌忙起身道：“我突然想起府上还有些要紧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只剩一个分崩离析的桂花糕静静地躺在玉盘里。

阴沉沉地下了几天的小雨，好不容易放了晴，天气却是愈发地凉。长安街道两旁稍有些矮的槐树已不是成片成片的绿色，微绿带黄才是中元节的主色调，还掺着些半黄半绿的叶子，仔细往树上看，叶上的脉络似蝉翼样清晰可见。槐树的清香随着微风掠过，沁人心腑。

风顺着李觐祗的蚕丝外袍滑过，衣袂被轻轻带起，正好给他带来了一个提醒，那就是，因为沉迷于周遭的风景，他已经脱离了随驾前去玄都观的浩荡队伍。回过神的李觐祗立刻握紧了缰绳，两脚夹紧马肚子，一路向前方骑去，好在不是落得很远，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赶上了大队。

文柏舟看着重新出现在自己旁边的李觐祗，“你这是跑哪儿去了，我刚和左卫长史说完话，一回头就不见你了。”

“觉着街旁景色不错，就停下来看了几眼。”

文柏舟用眼神示意了前方的御驾，“还好陛下没发现，否则解释起来也是麻烦。”

李觐祗点点头表示同意，心里想的却是如若不用随驾去玄都观，能躺在槐树下静静地看书才是最好的。

自高祖皇帝尊奉老子为始祖，并亲至终南山谒拜老子庙，下诏叙道教为三教之首后，历代的君主对道教的崇奉都是有过之而不及，当今陛下对于道教更是极为崇奉与扶植。

根据道教的神谱记载，七月十五中元节又称“中元地官节”，是中元赦罪地官清虚大帝诞辰，而地官的职司就是监察人界和鬼界的罪恶，做到赏善罚恶以及赦免罪恶，中元节当天正是地官到凡间考校罪福的日子，也是地官为真诚忏悔改过的人们赦罪的日子。当天地狱门也会打开，阴间里的无主孤魂会被放出来，到阳间接受百姓们的供养。因此每到中元节当日，信奉道教的当朝陛下都会带着皇族近臣前往玄都观祭祀地官大帝，请求地官赦罪赐福，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普渡孤魂。

“恭迎陛下。”提前到玄都观打点的玉真公主和宁王带着观内的众道士早已等在道观前恭候圣驾，皇族近臣们也纷纷下马向玉真公主和宁王行礼。

“不必多礼。”御驾的车帘掀开，身着十二章纹冕服，头戴垂白珠十二旒的陛下搭着高力士的手下了御辇，缓缓步入玄都观内。

玄都观的法会年复一年都是一样，无非是道长带着众道士做一场法事，为从阴间放出的无主孤魂和游走于世间的亡灵讲经说法。每次李觐祗站在拜祭队伍中看着道士们嘴中念念有词地说经时都会想如果说经真的有用，那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冤魂怨灵了。

法会结束后，照例是随驾留在道观里休息，只待午膳用完斋菜后便可各自回府，晚上才进宫赴中元晚宴。

李觐祗和文柏舟随着小道士来到安排好的厢房，“嗣王爷，文大人，这是您们休息的厢房，午膳准备好后我再来通禀。”

“有劳小师傅。”

小道士行了一礼，回身将门关好后才离开。

文柏舟一向是闲不住的，在房里待没多久就跑出去了，说是闷得慌，李觐祗从衣襟里拿出古镜记，随驾出发前，李觐祗特地去了秘书省拿书，只为在道观里打发时间。

左右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方才的小道士就倒回来了，正好赶上文柏舟闲逛回屋，“是可以吃饭了吗？”

“是的，午膳已然准备妥善了，还请嗣王爷和文大人随小的前去。”

斋菜本就清淡，何况陛下正襟危坐在正中，大家也只能端坐席中味同嚼蜡般拘束地吃完。

午膳后，陛下在左右金吾卫的护卫下回了宫，皇亲近臣们也相继回了府。李觐祗随宁王匆匆回府，看似虔诚地在王府的法会上忏悔。李觐祗一向认为有罪即是有罪，忏悔只是人们为自己脱罪而找的借口罢了。况且地官只有一位，世上有那么多的人，就一天的时日，他如何考核得完所有世人的罪过。

相比之下，文柏舟就显得虔诚许多，当李觐祗敷衍地应付完王府的法会去到文府时，文柏舟正跪在院子里，双手合十，静默地看着盘坐于供桌前念经的道士。站在后面伺候的管家见到了李觐祗，正要向前通报时就被李觐祗制止了。

清风下，文柏舟清瘦的背影格外引人注目，深蓝的外袍下摆安静地躺在地上，随着风的方向轻轻晃动。

香炉内的三柱檀香烧尽后，文柏舟终是站了起来，许是跪的久了，起身时腿脚一软，险些摔倒在地，还好李觐祗几个大步冲上前去扶住了他，看着文柏舟站稳了后才放开手。

“觐祗来了。”文柏舟这才看清楚身旁的人。

“公子没事吧？”回过神的管家赶紧跑上前去。

“没事，道长正在念经普渡孤魂，完了后你派人好生送道长回去，我和嗣王爷有事出去一趟。”

“是，小的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