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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29章 抑素流，先贵势（一）
前两天还是炎炎夏日的，今日却是凉风阵阵，也归咎于下了场大雨，微绿带黄的叶子被打得七零八落地粘在湿答答的地上，阵风掠过，雨水的味道翻腾而起，李觐祗站在廊下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停雨后的风带来的都是自然的清新滋味，与之相反的，文柏舟一向都不喜欢雨后的味道，他总认为雨水落在地上，与长年的尘土相融合，此时的雨水便是与污水无异，其味道更是如此。
“啊！”原本躺在书房地上的文柏舟突然喊了一声，看着李觐祗回过头来的疑惑的眼神，文柏舟只好坐起身来解释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和我们有关的。”文柏舟特地说到一半，想着卖个关子，可看着李觐祗丝毫没有问下去的欲望，文柏舟只好继续往下说：“昨日岭南刺史给陛下上了道折子，说是下辖的苍梧县上报，有人在一所宅院里的荔枝树下发现了一具女尸，仵作说按尸体的腐化来看已经死了近两月了，这原本不是什么家国大事，地方官府彻查即找出凶手即可，可是那树却是贡品陈荔枝‘陈紫’的原生树，这岭南刺史觉着兹事体大，这才上奏了陛下。陛下知道后还急忙传唤了我，问我死去的人的气息可会依附在荔枝上，人吃了那棵树上的果子可会有什么问题。”
“原生树？”
除了玄术，难得有李觐祗不知道的，文柏舟话里话外都透着骄傲：“因为荔枝树不适合采用播种繁殖，结出来的荔枝树果实果质也要差些，所以果农一向是用嫁接的方法去繁殖荔枝。因为陈紫家中的荔枝在当地远负盛名，所以早在十年前当地为皇室种植荔枝的果农就在那棵树上采了个无病虫、生长充实、芽眼饱满的一年生枝条作为接穗，嫁接到砧木上，今年是新树坐果最好也是最多的一年，所以就上贡了朝廷，可一棵树的荔枝毕竟还是不够，于是果农就摘了原生树上的一些荔枝作为补充，没成想就出了这事。”
李觐祗转身回了书房，靠着凭几上的蚕丝软榻坐到了书案前，“那你怎么回的陛下？”
“我让陛下放宽心，因为鬼魂虽然存在，但也只是附在了一个荔枝上，而那颗荔枝又正好下放到了宁王府中，而前日晚上我在宁王府中与小王爷一同尝鲜时就发现了其中一个荔枝里有被封印的鬼魂，我自然就履行了太史局少监的职责将那个鬼魂给送到地狱了，只是事发突然，未曾向陛下详细回禀。”
“前日？你倒是会说话，这明明是五日前的事了。我想你原本也就没打算将这件事说出来，可岭南那边一个折子上去，你又怕陛下怪罪你早已知道此事却知情不报，也就只能说是前日发生的事，还顺势把我拖下了水。”李觐祗几句话就道破了文柏舟的心思。
文柏舟也是会心一笑：“果然是知我者觐祗也，陛下既然会问起我死去的人的气息可会依附在荔枝上，那就说明陛下对此事还是有所顾忌，我如果回答不会，陛下不信之余肯定还会再问宫里其他通玄术的人，如此的话，我倒不如说出实情，况且我也只是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忽略罢了，只是有一点我挺奇怪的，陈紫去世已两月有余，继母畏罪而逃，宅子也随之荒废，前些时日果农去采摘荔枝尚且都没有发现陈紫的尸体，怎么这几日就有人发现了呢，莫非苍梧县里都是些整日不事生产，只知去荒宅里看有没有尸体的人吗？。”
李觐祗愣是心不在焉的，也知道后面几句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只是觉得陈紫死的冤枉，也就想着为她讨回个公道罢了。”
文柏舟实在无奈，“你要为她讨公道可以，可你在背后做了事后至少要和我说一声吧，否则我就不用临时在陛下面前东遮西掩的，好不容易才把这件事翻过页去。”
“也并非我有意不告诉你，只是我对这件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况且以文大人你的才能，应对这种情况自然是游刃有余的。”
“您可别这么说，小的我才疏学浅，能力有限，可担不起你这样的赞扬！”
“你妄自菲薄了。”
“是你过誉了！”
“怎么文大人到王府来就是来还和我们公子斗嘴的吗？”磐笙说着就将承盘里的几味菜肴放到食案上，摆上食箸，放上了两盏寿州黄芽。
“是你家公子和我过不去。”
“你”磐笙正想回嘴就看见李觐祗递来眼神示意她先下去，无法，只好愤愤地出了书房。
李觐祗起身走到文柏舟身边拍了拍他肩，“过会儿我陪你去东市走走，许久没去了。”说完就径直走向了食案。
听得李觐祗这话，文柏舟原本就不怎么差的心情瞬间开朗了起来，直接趴在地上双脚往后一蹬，就从书房的中央移到了食案旁。
午膳后两人策马扬鞭到了东市，下了马将手里的缰绳交给市门的小厮，驾轻就熟地进了去。
东市靠近三大内，市内货财二百二十行，可谓是四方珍奇，皆所积集，除却奇珍异宝，吸引李觐祗的当属张家印刷，作为京中最为有名的雕版印刷铺，许多最新的民间诗集和书籍都出自那里。但凡去到东市，李觐祗都会去他们家拿上一本刚印刷好的书，迎面而来的更是浓厚的墨香。
一进门，正在打着算盘的掌柜立马迎了上去，向李觐祗作了个揖：“李公子来了，许久不见了，您万福。”
“托福，托福。”
“文公子没和您一起来吗？”掌柜走在前头引着李觐祗往内堂走去。
“他去看杂技了，我自己过来看看。”李觐祗熟门熟路地在翘头案前坐下，接过掌柜递来的一杯热茶。
掌柜从书箱里拿出一本书双手呈上，“李公子请看，刚装订好的，我刚想差人将这箱书送去东市的坟典肆，没曾想您就来了，也是巧得很。”
李觐祗拿过手看了一眼，“古镜记。”
“是篇志怪小说，篇幅较长，由几则故事连缀组成，辞旨诙诡，还是挺不错的。”
李觐祗翻着看了两页，“是挺有趣的，写这书的人是？”
“这应该是个叫王呈的人写的。”掌柜犹豫了半天才说出后面的话。
李觐祗眉头一皱，毫无头绪地问道：“应该？”
掌柜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到了李觐祗对面，急切的表情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两月前在常乐坊购置了一所新宅，想着将那院子重新修葺一番，可就在修葺的过程中，工匠在一棵黄杨树下发现了一个包袱，里面包的就是这本书的原稿。那宅院的前主人名叫王呈，无子嗣，自上了岁数后一直是由他的侄子在照顾他，两月前王呈寿终正寝，他那侄子就把那宅子卖给了我，自己回江南老家去了。挖出那些书稿后，我曾写信到江南给王呈的侄子，回信上说他是这两年才去照顾其叔父的，过去那么多年甚少往来，感情不算深厚，平时也没听他提起过有书稿埋在树底下，只是叔父平常总是写写画画倒是真的。
因为交易得比较匆忙，宅子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除却银两被他那侄子拿走外，王呈的东西都尽数留在原位，因此我将书稿与书房里的盖有其私印的字画进行了对比，发现那书稿上的字与字画上的字确是相似，因此我想那书稿应是出自王呈之手。后来我觉着这小说写得挺好的，就拿回了铺里，让伙计雕了版，印成了书。”掌柜说完后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李觐祗不可置否地一笑：“掌柜你倒是做了个只赚不赔的买卖啊。”
掌柜略显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李公子您就别调侃我了。”
李觐祗放下手里的书，眉眼一挑，“既然如此的话，这书我就不买了，我倒是想和掌柜你买另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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