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亦假时 假亦真时(1/1)

首发：~第7章 真亦假时 假亦真时

“一！”

“二！”

“三！”

“叮铃铃铃铃铃……”

鹿莽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雪白的躺椅沙发上，周围一片白茫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才看仔细是在一间墙面雪白的房间里，对面坐着一个女人，一身白，齐肩发，看上去大概30岁出头。

“你好鹿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欢迎你回到现实中来。”白衣女人看上去好像挺亲切。

“你是谁？”“我是你的心理咨询师，乔筝。”乔筝看着鹿莽，笑了笑：“鹿先生，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没关系，慢慢来，我们一个一个捋清楚。”

鹿莽手撑了撑沙发，缓缓坐了起来：“我觉得我已经捋得很清楚了，你们这些不存在的人根本骗不了我。”鹿莽胸有成竹，他觉得自己依然在梦中，他想真正地醒过来，去找陈婳。

“鹿先生，我知道你很爱陈婳，催眠的过程中，你几乎把陈婳的一切都和我谈过了，听得出来，她是个很好的姑娘，美丽、善良，最重要的是，她很爱你。”乔筝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你知不知道，在现实中，你老婆赵玬才是最爱你的人，而且她是真实的。有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即使幻想再美好，也不过是幻想，你应该珍惜你身边的人，那些真真切切存在的人，你老婆，你同事，你妹妹，你朋友，很多很多，他们都很爱你。”

鹿莽听得漫不经心，冷笑道：“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跟梦中的假人有什么可说的，不好意思，我想离开了。”鹿莽一个巴掌重重扇了自己的脸，痛得火辣辣的，还没醒，转头拿起闹钟朝自己脑袋上锤。

乔筝一把拦住：“鹿先生，你冷静一点，先听我把话说完。”鹿莽依旧嗤之以鼻：“你个假人，我跟你说得着吗？跟梦中人对话，不就是我自言自语么，哼哼。”

乔筝看上去依旧镇静：“你说我是假人，是梦里的人，好，就算我是假的人，那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出现的人或事，往往与真实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不妨听听我这个梦里人的梦话，也许会解开你内心的很多疑惑呢？”

鹿莽一听，觉得还有些道理，逻辑清晰，头头是道：“好，我就且听听你这个假人能说些什么出来，你说吧，我赶时间！”

“你被催眠期间说起，你和陈婳少年时有书信来往，其实赵玬之前的确在你青山老宅找到了一些信纸，”乔筝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叠来，“这是其中的几封。”

鹿莽一眼认出这些信纸，其中有一封就是陈婳当年第一次寄给自己的信，他激动得一把夺过来看。“这？这根本不是？”鹿莽看着信的内容，说不出话来。

乔筝拍了拍鹿莽的背：“鹿先生，你想起来了吗？你不是鹿莽，你是鹿莽的儿子鹿野。”乔筝坐在鹿莽身边，继续说道：“这些信纸，根本不是陈婳和你往来的信，而是你父亲鹿莽的小说，陈婳只是小说中的人物，这本小说没有完成，也没有出版，这是你父亲鹿莽的遗物，你想写完这本小说。”

鹿莽疯狂地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

乔筝继续不紧不慢地解释：“小说的下半部，换了笔迹，是你的笔迹，鹿野，你想续写这本小说，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到后来，分不清小说的虚构世界和真实世界了。”

鹿莽怔怔地发呆，任由乔筝继续说下去：“你续写小说的同时，你也在寻找着不存在的陈婳，但陈婳不过是一个虚构的人物罢了，你永远也找不到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

“在这些日子里，你知道赵玬是怎么过来的吗？她从来没有放弃你，不管你怎么样，她都对你不离不弃，”乔筝看上去一脸真诚，听上去字字恳切：“你应该去珍惜，你身边爱你的人，那些真真切切存在的人。赵玬为你付出了太多，这些日子里，公司她一个人管，还要照顾你，陪你看病，别人的冷落嘲笑，她不去理会，旧情人的胡搅蛮缠，她不为所动，所有事都是她一个人扛过来的！鹿野，请你醒过来吧，回到生活中来，回到你爱的人的身边，她真的很需要你！”乔筝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几乎要把鹿莽感动得幡然醒悟、迷途知返、重获新生了。

“我是鹿野对吧，鹿莽是我爸，呵呵，然后陈婳是我爸小说中的人物，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假装感动了一会儿的鹿莽，又嬉皮笑脸起来：“我信你个鬼，你跟殷绛那帮冒牌医生是一伙的吧，清除不了我的记忆，就想来演戏给我洗脑？不吃你们这一套！”鹿莽昂首阔步要离开。

“鹿野，你腿脚不错啊，走路很快，”乔筝看起来试图在挽回局面：“现实世界里，你并没有腿疾，你是不是很奇怪？因为，有腿疾的是你的父亲鹿莽，你把一切都混起来了。”

“你可以试着回忆一下，你口中的陈婳，根本是个百变魔君，一会儿是个渐冻症患者，一会儿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汉服爱好者，中间的时间线根本对不上啊。”乔筝的这句话让鹿莽又陷入了沉思。

的确如乔筝所言，自己记忆里，陈婳在十几岁的时候患上渐冻症，而20几岁的时候却能在钱唐县西湖畔抚琴唱歌，中间关于陈婳的记忆好像断档了一样，完全衔接不上！难道，其中一个是真实的陈婳，而另一个是想象中的陈婳？也许，真实的陈婳已经死了，渐冻症毕竟是绝症，根本无法治愈！而因为自己太爱陈婳，就幻想出了之后与陈婳的种种？

鹿莽越想越害怕，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千万不能被洗脑，无论如何，我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无论这是梦境，还是真的心理咨询室。”

乔筝眼见无法说服自己的病人，脸上稍稍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随即又恢复了镇定，她摸了摸额头，抬起头，又看着鹿莽，“没关系，慢慢来，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随即拨通了电话。

鹿莽见势不妙，一下爬上了窗户：“你阴谋没得逞，想叫人来抓我？我跳下去，你们什么也得不到！”乔筝急忙解释：“我是叫你老婆进来，带你回去，你别乱想，你冷静点，先下来。”

鹿莽不由分说，打开窗户，大半身子悬空在外，往下一看，起码有十几层楼高，看得人心惊胆战。鹿莽转念一想，这是梦，没什么可怕的，跳下去就能醒过来了。

这时候，赵玬从门外进来，一看到鹿莽悬在窗外，急得哭出来了：“老公！不要啊！”转头冲乔筝吼：“乔医生，怎么回事，不是催眠吗？他只是幻想症，从来没有自杀倾向，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乔筝看上去很抱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老公幻想症进展得这么严重。”

乔筝定了定神，慢慢走近鹿莽：“鹿先生，你冷静点，你想想你老婆，她很爱你，如果你出事，她会很伤心的，还有你妹妹鹿园，她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我的老婆只能是陈婳，我只要陈婳，我不会忘了她，任何人也阻止不了我和陈婳在一起！”鹿莽无比坚定。“老公，我找人去你爸爸小时候待过的青山孤儿院查过了，记录册里从来没有一个叫陈婳的人，陈婳根本不存在，老公，你醒醒好吗，你下来，回到我身边，好不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先下来。”赵玬内心惶恐而无助。

“钱塘县西子湖听香水榭，我向陈婳求婚，陈婳答应嫁给我了，陈婳才是我老婆！”鹿莽坚信不疑：“听香水榭里，那副字画，我和陈婳一起写的誓言‘永世婳心 一生莽原’，永远也抹不去！”

“老公，西湖，从没有一个地方叫做听香水榭，从来没有，老公，你忘了，你跟我求婚的那天吗，你的定情戒指我现在还带着呢，你看，还有我们的结婚录像带、结婚照、结婚证，我们回家，我拿给你看，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你们骗不了我的！不管你们是梦境里的假人，还是现实中的恶人，你们都没办法把我和陈婳分开！”鹿莽低头望着深渊，仿佛那不是深渊，而是幸福的彼岸。

“老公！你不能死！你要为我们的孩子想一想！老公，我怀孕了！”赵玬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公，你别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们的孩子，没有爸妈，不如一起死了吧！”

鹿莽心中一震：“我们的孩子？”他一下又有些恍惚：“我们的孩子？他叫什么？”“他叫鹿山岱，你取的名，你忘了吗？蒯麂郡月酩都山岱村，孩子没出生，早就有名字了，我们初遇的地方！”赵玬字字句句仿佛都击打在鹿莽的心口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仔细一想，就头痛欲裂。

“我真的是鹿野？”犹豫之间，他把脚缓缓迈回房间里，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另一只脚踩了空，抓着窗户边沿的手滑了开去，整个人坠向深渊。

眼前的画面呼啸而过，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自己的生命也仿佛将一笑而过。他就这样不断下坠，不断下坠，好像过了几个世纪，还没有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