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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6章 泅渡弱水 痛饮孟婆
当鹿莽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是猴年马月了。他慢慢睁开眼睛,一抬头就看到了陈婳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阿莽,你又做噩梦了?一直在自言自语,叫你都叫不醒,吓坏我了。”
“我这是在哪儿?”鹿莽迷茫地看着周围。“怎么?又装失忆啊,”陈婳嘟着嘴巴,两颗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鹿莽。
“不是啊,我是真的不记得了,”鹿莽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婳婳,我刚才是睡着了吗?”“对呀,一边睡还一边说梦话,不过梦话也很甜,哈哈!”“我说什么了?”“你说不想忘了我。”陈婳笑眼盈盈地瞅着他,看起来对鹿莽的梦话很享受。
鹿莽一怔:“我想起来了!”“你想起什么了?”“我的噩梦!梦里我被人绑架了,一群疯子假扮医生,他们拿我做实验,还要清空我的记忆!”鹿莽一下抱住了陈婳:“还好是梦,就算死也没关系,但就是不能忘了你,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的!”
“好啦好啦,梦而已,别像长不大的小孩一样,”陈婳被鹿莽抱得有些窒息:“阿莽,你先松开我。”“我不松!”“好啦好啦,知道你爱我,一个大男人还撒娇!”陈婳嘴上抱怨着,心里美得很,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婳婳,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鹿莽突然有点想哭:“就算我有一天真的不记得你了,你也要记得我,你要帮我记起你,好不好!”
陈婳温柔地看着鹿莽:“怎么啦,说话变得这么肉麻,你是被那个噩梦吓坏了吧,放心,梦是反的,我这么好,你怎么可能忘了我!”
陈婳捧着鹿莽的脸,轻轻地吐出每个字:“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只要我活着,就会跟你在一起!我们以后会结婚,还会生孩子,名字我都想好了。”
“是吗?叫什么名字啊?”鹿莽一脸期待地看着陈婳。
“如果生男孩,就叫鹿野,”陈婳看了看鹿莽,“怎么样?”
鹿莽点点头:“鹿野,巨鹿之战、牧野之战,好名字啊,王道!霸气!”
陈婳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生女孩,就叫鹿园。”
“好,都听你的,但最好我们能生一对龙凤胎!”
“哎呀,好啊,这样鹿野和鹿园就都有了,还能做个伴,太好了!”陈婳笑靥如花,“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不能反悔哦,你可不能做个负心汉。”
“我怎么可能是负心汉呢,痴情郎还差不多。”鹿莽看着陈婳,用手轻轻捧着她的脸。
陈婳用手移开鹿莽的手:“跟你说正经的,你发个毒誓,绝不能做负心汉!”
“好!”鹿莽举起右臂,伸出三根手指,向着苍天,“我鹿莽此生绝不负陈婳,若违背誓言,出门被车撞死,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
陈婳忙掩住鹿莽的嘴:“我开玩笑的,你发这么毒的誓,想吓死我啊,我可舍不得你死!”
“婳婳,我会让你幸福的,你是我青梅竹马的初恋女友,是我志同道合的灵魂伴侣,未来你还会是我白头偕老的结发妻子!”对未来的憧憬让鹿莽兴奋得想站起来,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心里苦笑:“差点忘了自己是个瘸子了。”一下子悲从中来,“我怎么配得上陈婳,让她陪我受苦。”
陈婳过来扶起鹿莽,把拐杖递给他,“没事吧。”“对不起,我是个废人,有什么资格跟你……”鹿莽忍不住哭了出来。“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的,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们明天就去领证!”陈婳的声音轻轻的,却无比坚定。
“好!”鹿莽擦了擦眼泪,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拉着陈婳,从没有拉得这么紧过。
鹿莽一瞬间仿佛什么都想起来了,他记得,在青山孤儿院的时候,小小的陈婳就是这么拉着小小的自己,一步一个踉跄。那时候的陈婳,更像是鹿莽的姐姐,虽然陈婳比鹿莽小几个月,但一直护着他,孤儿院别的小孩欺负鹿莽,总有陈婳护着。
带头欺负鹿莽的小男孩叫梁牧,恶狠狠的。鹿莽踉跄走路时,梁牧冲过来踢倒他,指着鼻子骂鹿莽:“你一个瘸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每次都是陈婳站出来骂走梁牧一伙坏小孩。恶狠狠的梁牧,一看到陈婳就怂了,还一脸委屈,“鹿莽一个瘸子有什么好!”陈婳不管,陈婳只喜欢鹿莽。
陈婳从小的心愿,就是希望鹿莽的腿能好起来,鹿莽也梦想着自己能跑起来。他总以为会一直牵着陈婳的手,一起长大。直到他们12岁那年,陈婳的家人找到她,带她离开青山孤儿院,离开青山县,离开鹿莽,去到太湖的另一边,苏溪县。
失去陈婳的鹿莽,失魂落魄,他身边没了陈婳,只剩孤零零的拐杖。
青山孤儿院里的孤儿有的被领养了,有的到了年龄就去社会上打拼了。鹿莽因为腿疾,一直待在孤儿院里,不过院长还是很照顾他的。院长是个60多岁的老头,叫汤沐汛,一头白发,蓝眼睛、高鼻梁,据说是来自北大西洋契美利克公国。
有一天,汤沐汛院长拿着一封信交给鹿莽,这是陈婳的来信,鹿莽开心得几乎跑了起来,即使还没迈出完整的一步,就摔得连滚带爬。这是鹿莽人生中第一次收到信,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信,一字一句在心里念,念了一遍又一遍,收起又打开,爱不释手。在信里,他知道陈婳住在苏溪县吴中村,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陈棋,他知道陈婳还没忘了他,总有一天会重逢!
从收到信的这一天起,鹿莽也开始给陈婳写信。你一封,我一封,有时候是隔一周,有时候是隔了半个月。
鹿莽在信里询问陈婳家的电话,陈婳回信说:“不用打电话,写信就好了,过段时间我来青山看你,你也可以来苏溪看我。”那时候,手机还没普及,但写信的人其实也越来越少。鹿莽也没问陈婳家里不方便接电话的原因,他知道她不会忘了自己就好,而且他们有这么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写信更珍贵,见字如面,留着更深的念想。
陈婳的字迹细腻娟秀,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朵不知名的花儿,在鹿莽的心里开得漫山遍野;鹿莽的字就粗犷得多,而且每一笔都写得特别用力,好像要力透纸背,把每一句话刻在他们共同的记忆里,似乎写得越用力,他们就越不会忘记彼此。后来,陈婳的每一封信都署名“一生莽原”,鹿莽的每一封信都署名“永世婳心”!他们在信中互诉衷肠、表明心迹,直到他们16岁的那年。
鹿莽坚持每周写一封信给陈婳,不过陈婳写信的频率越来越低,到后来两个月才能收到,而且字迹逐渐变淡,字体逐渐扭曲。鹿莽拿出陈婳的第一封信,和收到的最后一封信对比,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写的。
“婳婳怎么了?生病了吗?”鹿莽写信询问陈婳,却迟迟等不到回信。他心急如焚,决定自己去苏溪县找陈婳。
就在临出发的那一刻,汤沐汛院长把陈婳的信交给了鹿莽,这是鹿莽收到陈婳的最后一封信,只有十一个字“忘了我吧,就当喝了孟婆汤”,字迹歪歪扭扭、轻轻浅浅。
鹿莽后来才知道陈婳得了一种怪病,叫做渐冻症(肌萎缩侧索硬化),也叫运动神经元病,得病后四肢、躯干等部位的肌肉会逐渐无力和萎缩,到最后会动弹不得,直至死去。当时鹿莽并不知道渐冻症有多严重,但依旧担心得要死。他一心只有一个念头,要马上见到陈婳。
从青山码头登船,横跨太湖,就可以去到苏溪县吴中村,见到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陈婳。
鹿莽陷入到深深的少年回忆里,他仿佛什么都记起来了,又仿佛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恍惚间,鹿莽又置身于当年横跨太湖的那艘船上,可是船越开越慢,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也到不了对岸。鹿莽拄着拐杖,蹒跚着踱步到甲板上,痴痴地望着太湖的另一头,那里白茫茫一片,空无一物。鹿莽一转头,船上空空如也,其他乘客和船员都不见了,只留下孤零零的自己。
“别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鹿莽心一横,扔掉拐杖,奋力跃向湖中。水中的鹿莽游得一骑绝尘,他虽然无法用双足打水,但仅凭双手交替划水,就比在陆地上几乎快三倍,连他自己都震惊了。
太湖不是西湖,太湖大了去了,想从青山县游到苏溪县,可以说是天方夜谭。可鹿莽根本不管这些,只是一直游下去,从白天游到黄昏,从黄昏游到黑夜,再从黑夜游到破晓,他也不知道累。
游到后来,鹿莽双手渐渐无力,在湖水的浸泡下,开始痉挛,一点一点,躁动不安的湖水漫过了他的嘴,他的眼,他的头。鹿莽渐渐沉入湖底,喉咙里、腹腔里全都灌满了水,“咕隆咕隆”不断浮上来气泡里的声音,连小鱼小虾都听出来,分明是“陈婳”二字!
在太湖里不断下沉的鹿莽,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隐约中,听到有人对着自己说:“我数到三,你听到铃声,就睁开眼,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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