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章 暗流涌动
陈功泰手一挥，“就是因为要澄清误解，所以才必须查清事实嘛。何况现在要你们自查，也不是要你们搞人人过关，搞大围剿嘛。你们馆的几位馆长，自己首先要端正态度，清者自清，同志们会理解的。”
我又把目光投向霍局长，“霍局长，你看这个事儿，局里是不是牵个头？”
霍书记并不回避我的目光，一丝不苟地说：“我会向局领导汇报的。”
陈功泰说：“卢馆长，这个事儿就先这样。这个，我代表调查组，再强调几条纪律。一、要从思想上正确对待，不能有畏难情绪。二、要站稳原则立场，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包庇纵容，对举报的问题，一经查实，立即向调查组汇报。三、要注意保密制度，把工作控制在一个较小的范围内，避免出现问题没查清，恶劣影响一大堆的情况。四、不能影响正常工作，不能搞得干部群众人人自危。尤其是这一点，卢馆长，我们对职工们还有个保护和信任问题，这个你要把握好。不能因为一封举报信，就把人人都当成了嫌疑犯，好像洪洞县里没好人了。这一点上你们几位要格外注意，不要弄得小乱成大乱。”
陈功泰说完这一大通话，嗓子有点干，喝了几口茶，搁下杯子道：“好了，就这样吧。”
我忙起身说，领导好不容易来了，就参观参观吧。霍局长脸一拉，好像要阻止。陈功泰却好像很有兴致，说好啊，上次还是四五年前参观过一次哩。
霍书记一见，便硬收住嘴，不太情愿的样子。
我陪陈功泰参观了博物馆的几个展厅，没要讲解员，全是我亲自解说。参观完毕后，陈功泰很满意，连声夸赞博物馆的工作有声有色，满面笑容地上了车。
送走陈功泰之后，我回到办公室，望着举报材料直发呆。片刻之后，我镇定下来，把材料装进皮包，叫车去了文化局。
到了局里，我径直往尹局长办公室里去。谁知一进走廊，竟看到宋建国的前妻正从尹局长的办公室出来。我从她身边经过，她的表情僵硬地吓人。
我敲门进去，尹局长的脸色也不好看，正抽着烟，看来这女人闹地不轻。我轻声说：“尹局长，我来给您汇报个事儿。”
尹局长嗯了一声，说道：“坐吧。”我坐下来，开口道：“尹局长，刚才调查组陈组长到我那儿了。”
尹局长当然知道，点点头说：“老霍向我汇报了。怎么，听说是老宋的事儿？”
我说：“是的，意外啊。”尹局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潮生，怎么样，领导原来也不好干吧？”
我笑笑，“是啊，我这不向您求援来了？”尹局长吐了一口烟雾，“求什么援？责任与权力是对等的，既然付予你这样的权力，你就得承担起这样的责任。”缓了一下，他接着说：“当然了，你现在面对的困难很多，也很难处理。”说着他往门口指了指，“刚才来的是谁，你知道吗？老宋的老婆！不对，是前妻。你知道她来干什么？啊？来搞宋建国的揭发！”
我心里一惊，难道举报信是她写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信的内容八成都是真的了。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说出了我的想法，“尹局长，您看，现在市调查组要我对宋建国的事进行自查，可我怎么查呀？代表组织跟宋建国谈话？一旦我真查了，还真查出问题了，其他同志会怎么看？我不就成了改朝换代，诛杀旧臣了，以后谁还愿意跟我干？”
“你认为老宋真的有问题？”尹局长捻灭烟蒂，盯着我一字一顿的说。我一下被问住了，半天没说话。
尹局长读懂了我的沉默，慢慢道：“潮生啊，该面对的总得面对，这个你回避不了。对了，老宋的举报材料呢？”我忙递上过去。
尹局长掏出老花眼镜戴上，读了几句就撂下了，“这举报材料过时了，去年我就接到过了。”
“啊？！怎么这样？”我吃了一惊。
尹局长摘下花镜道：“潮生，你看看，老宋的问题不简单啊。”
我心里琢磨开了，陈组长这样做的目的何在？想了半天，我突然猜到了，“尹局长，是不是不止牵扯到宋建国，又不便曝光，才把举报信拿出来，其实主要的目的还是要查背后更大的保护伞？”
尹局长看了看我没有说话——这种事情他当然是无法表态的。
不过他的沉默印证了我的猜测。我心里暗暗叫苦，这下看来我不面对也得面对了。
我这下没了脾气，“尹局长，那……我先回去了。”尹局长说：“潮生，你如果想摆脱这种局面，就得主动。”
我眼睛一亮，“怎么主动？”尹局长看着我说：“一个字‘查’！”
“查？！”我没弄明白。尹局长说：“不是让你查老宋，你去查刘春明。据我看，刘春明不会是个遵纪守法的人。他和老宋的举报信之间不会是孤立的，一定是有联系的，嗯？”说着他冲我扬了扬下巴。
我这才恍然，尹局长的意思——先放一放宋建国的事，从刘春明身上寻找突破口。刘春明如果真的长期向违法拿着文物古董搞行贿，那宋建国不可能这么清爽。只要从侧面找到宋建国的问题，就可以通过刘春明的案件往上报。不过这样做的话技术上有两个难题，一是宋建国具体负责对刘春明问题的调查，他怎么肯自掘坟墓？二是一旦查出涉及宋建国的内容，如何向上汇报？刘春明的举报信可是寄给文化局的。
我犹豫着把我的观点说了，尹局长说：“小卢，平时挺聪明个人，怎么一遇到事儿脑子就不转弯了？我回头安排局里派专人查刘春明，撇开老宋，第二个嘛，就按程序走嘛。另外我跟你强调一点。”说着表情严肃起来，“你要对你作为部门领导的责任有清醒的认识，不要有逃避的念头。一切按规章纪律处理。”
我很少见到尹局长这么严肃，想想自己拈轻怕重的态度，不觉很受触动。
第二天，尹局长召开局党组办公会，决定由霍局长亲自抓刘春明的举报问题。霍局长不愧是“铁面人”，立刻带着工作人员进驻博物馆，开始了对刘春明的正式调查。
一开始刘春明不认账，后来有所松动，承认了向领导送礼，不过对于举报信中罗列的文物，他一概说没有。霍局长手腕不一般，连续跟刘春明“干”了二天，最后刘春明熬不住了，终于说了实话。
当时我和霍局长一起盘问他，刘春明交待：“举报信上的文物大部分都是我送的，我行贿跑关系，这不假。可有一条，说我盗卖国家文物我不承认，这些文物大部分都是假货！
” 膺品？！我心里一动，就不动生色地问他，这么多不会都是膺品吧？比如说那两幅林逋的画和张旭的字，不是省城博物馆失窃的吗？
刘春明哭丧着脸说，卢馆长你可别吓唬我，去省博物馆偷？我哪有那个儿胆啊？那两幅百分之百，不，百分之万是假货，我找乡里作坊用……尿和醋，还有双氧水专门给做旧的。
我听到这儿心里轻松不少，几天来对夏文海的担心忧虑一扫而光。我面带微笑地问他，这些东西是假的你也敢送？你说说，你都送给谁了？你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
刘春明沉沉低着头，似乎思想斗争了半天，抬起头来道，这办法是宋建国教我做的，不光这样，送给什么人也都是他给我安排的！
案情到这里可以说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我和霍局长立即向尹局长作了汇报。尹局长当即指示，把刘春明交待的情况整理成材料，报上级纪检部门立案查处。
等霍书记走后，尹局长把我留下，对我说道：“潮生，你看刘春明交待的属实吗？你可得把握好啊，这个人像是不太老实的，万一弄错了，老宋发起飙来，你就难受了。”
我犹豫了一下，说：“应该不会错，何况材料是霍书记出。”
尹局长点点头，“嗯嗯。但是这件事你一参与，太敏感了，下面还是会有议论的。”
这几天我也想开了，“尹局长，你别为我担心，我准备接受群众的评价。你不是说过吗？该面对的总得面对，回避不了的。”
尹局长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个态度好嘛!不过……。”他话锋一转，“还是要讲究点方式方法，能避免的总还是避免的好。这样，我估计材料送上去之后，调查组必定有个查证的过程。但是不会太长，估计也就一周之内调查组就会对老宋采取措施。利用这段时间，你出去一趟，离的远远的，这样对你的影响就小多了。”
我说：“尹局长，有这个必要吗？”
尹局长说：“我看必要。潮生，你是新官上任，又是年青干部，杂音多了总是不好嘛。”
我想想确实有道理，何况又是尹局长的一番好意，于是道：“我服从领导安排。我回去看看，省城有什么学习、培训班什么的。”
尹局长一摆手，“那些不行，躲事儿的意图太明显了。这样吧，我这里正好有个事儿，还别说，你还真是个合适人选。”
我问道：“是什么事儿？”
尹局长点上一根烟，“嗯，是这样子，就是前几天新闻里放的，有支外国科考队在塔克拉玛干失踪了，你知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