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知县的担忧(1/1)

首发：~第118章 知县的担忧

赵峥不解刘岳的意思，只道是客气恭维，脸上对着笑，连身说：“不敢，不敢。”

只见那刘岳吐出一个烟圈，笑呵呵地道：“梁副使不必过谦，能在半年功夫，经营起偌大家业。”说着弹了弹烟灰，举起手中的香烟，继续道：“别的不提，就是这小小烟卷，这几个月来市井百姓、商贾小吏，无不风靡，便是本官一日不抽上这么几根，也觉得浑身不自在，莫说是寻常的飞虎烟，便是那红包的华夏也是供不应求，亏得王二每月都能给本官弄来两条，否则本官恐怕也难买到。”

刘岳微笑着说着，对于社里每月通过王二给知县及其他领导特供孝敬的金包华夏，也毫不避讳地明言，赵峥也不知这等行为在这个时代算不上贪污受贿呢？还是这位知县相公全不在意，还是没有明白为何他要拿这个说事。

不解归不解，知县相公说话，自己总是要有回话的，赵峥心中惴惴道：“相公若是喜欢，回头我让烟场再多孝敬些，不怕相公见笑，下官也未曾想到这东西能卖那么好，原本只是村里安顿下辽国遗民，下官见他们可怜，加之村里一下增加那么多人口，地少人多，想着另谋条温饱的途径，好为村里减少些负担。”

“哈哈哈……若是我县多几个梁副使这样的能人，本官的日子也就好过了，烟到不不必送了，往后本官照价购买便是，这一条一贯的价钱，本官还是抽得起的，拿人的手短，这个便宜，本官还是不想占的，只要想买能够买到便成。本官是觉得梁副使要离开我赞皇去元氏为官，想来觉得可惜。”刘岳微笑道，看着赵峥，眼神中似有深意。

赵峥没想到，这知县相公竟是婉拒了香烟这项孝敬，在他心里，封建官员哪一个不是吃拿卡要，一心搜刮民脂民膏的，否则也不会有后世的那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民谚流传了，他既然不要这种孝敬，赵峥觉得他定是看不上这些，必有更大所图，心中不免生出警觉，暗暗叫苦，此番收了个牌匾，却引来这知县，真是树大招风，不知他要如何敲骨吸髓，脸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大人，这小小心意，大人还望大人莫要推辞，下官不在的时候，也不知这香烟能卖得这般好，早上刚了解了，烟场产能有限，倒不是我等居奇不卖，若要再增加产能，还需我们社里追加投资，扩大生产，却不是转眼便能改善的，还望相公见谅。”

“呵呵呵……梁副使会错本官意思了，香烟之事只是举例，本官觉得却是个好事，这香烟卖得好，你们也不短少税赋，但这香烟，每月便为县里凭白缴上七百多贯税金，说起来，本官还要谢谢你们才是。”刘岳笑着，听赵峥说话，他感觉赵峥在经商方面虽颇有建树，却是与寻常商贾全然不同，甚觉有趣，说话真诚，不似做伪，自己再拐弯抹角，怕他又会错意，直言道：“梁副使，你们这几项产业办得好，办得兴旺，更可贵的是能主动足额纳税，上月县里收上来的各种商贸杂税，比往年多了五成，本官看了统计，竟有三成是来自跟你有关的各项产业，这着实是了不起的，没想到你还有这点石成金的本领，这民生经济，上关朝廷社稷安危，下系黎民百姓生计，本官看来，实乃为政之根本。本官之你要去元氏县上任，虽说投身行伍守土一方，为国尽忠只得称道，心里却不由为你叫屈，若是你能留在本县，专心经营，假以时日，不说富可敌国，却也定当富甲一方，本县百姓也定能获益良多，不知对于这些产业，梁副使有何打算呢？”

这回赵峥终于是听明白了，原来这知县相公看到自己治下，赵峥的产业办得兴旺，俨然成了首屈一指的大户，此时他却要离开赞皇，故而担心起来，这放到赵峥那个时代，也是地方领导关心的重大问题，眼见自己辖区的大型企业，有迁往外地的可能，试问有谁会不紧张？

赵峥想明白这些，心里也便踏实了下来，原来这位上官关心的竟然是经济问题，他笑着回道：“相公多虑了，下官虽受朝廷任命，要去元氏县为官，但生是赞皇县的人，家族产业也均在赞皇，岂会因下官一人，轻易有所变动？况且我们公社的各项产业又有得力的主事之人，邱家堡就在左近，往来方便下官在邱家堡也好，在钱家洞也好，在赞皇县城也好，下官在哪里其实都是一样。大人无需多虑。”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刘岳听赵峥表了态，心中大定，从烟盒里又拿出一支烟，给自己续上，又拿出一支，递给赵峥，又说道：“朝廷经营燕云，尤其咱们河东、河北两路，这两年税赋加派得紧，本官又恐伤民过甚，商贾之道虽为小道，不是生产，却低买高卖，获利丰厚，官府征收起赋税，又多有隐瞒不报，偷税漏税，可谓是‘无奸不商’，像副使这般，诚信经营，照章纳税的着实少见，本官无奈，现下只得以此着手，以应对朝廷差遣。”

赵峥听了，心想这知县倒还是个体恤百姓的人，又听他虽大有轻贱商人的意思，却也知商贸往来在经济中的重要性，心里倒是有几分好感，拱手道：“大人所言甚是，能在大人治下，真乃庶民之幸事。下官虽年轻识浅，对经济倒是有些看法，不知大人是否愿意听听？”

“哦？但说无妨。”刘岳听赵峥对于他关心的经济问题有想法，自然来者不拒，饶有兴趣地说道。

“大到国家，小到家庭，无一离得开衣食住行，收入开支是为根本，收入少于支出，则坐吃山空，迟早破产，收支相抵，则能平安度日，却经不得变动，唯有收入大于支出，才能有所盈余，日久而富，此无论小家还是大家同里。”赵峥正色道。

“嗯，确实如此。”刘岳捻须点头道。

“事关经济民生，乃经国济世的大事，依下官看，凡是与此相关之任何活动，都息息相关，环环相扣，可用‘经济’二字概括，乃是价值的创造、转化与实现的过程。好比咱们手上的香烟，从原料到成品，这每一个环节都是通过投入劳动，令它增加价值，一文钱的烟草、细纸，最终成了十文钱的香烟，其盈余乃劳动所产生。”

“对，正如田地，若不加以精心照顾，曼说是产出，不抛荒便已是奇迹了。”刘岳点头道。

“大人说得是，但是若只有生产，没有交易，则商品的价值最终却无法体现，因而虽商贸是小道，却千百年来生生不息，从商之人多有大富者，虽商人多有不屑之徒，但本质上，商人在将一处商品销往别处的过程中，却也是创造了价值，将一地盈余商品，补充他地不足，期间又要承担运输、储藏等等风险，其所获里虽巨，实则风险也同样是大，若遇到途中商品损失、商品滞销，往往便会赔得倾家荡产，故而商贾获利也情有可原。”

赵峥这番说的，倒是刘岳未曾想过的，虽觉他不免在为商贾说话，却似乎也颇有道理，他微微点头，没有做声。

赵峥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道：“然而，商品之交易仅仅是经济循环中的一个环节，是解决市场中供需矛盾的手段，在不断产生的供需矛盾和矛盾化解的过程中，各方才能得益，就好比我们生产香烟，从业的百姓能够通过劳动，在生产的过程中赚到钱，商人又将香烟卖给吸烟的人，商人赚取收益，而吸烟者能享受到吸烟的乐趣，这便是一个供需矛盾化解的例子，而其中生产、销售之人能得到金钱的报酬，吸烟者能得到来自香烟的享受，可谓是皆大欢喜，大家都有收益，而吸烟者又能通过他们各自的营生，通过劳动，赚取报酬，而消费他们劳动者又可能是香烟的生产、销售之人，同样也相互得益，如此往复，生产劳动逐渐积累，则人人得益，我们所见便是市场繁荣，百姓安居乐业。”

“说得好，原来竟是如此！梁副使当真俊才，三言两语竟能说出这般道理，本官还是第一次听闻，果然耳目一新。”听到此处，刘岳不禁拍手叫好。

“大人过誉了，这市场运作之规律，浅显易懂，大人只是未曾去想，才觉耳目一新，寻常百姓虽不见得能这样来说，却日日照此而为，下官实无什么过人之处。”赵峥谦虚道，接着说：“然而我们透过表面商品的流通，其本质乃是货币的流通，商品的流通就是货币从一个商品所有者手里流动到另一个商品所有者手里，这种货币从一个人手里到另一个人手里的循环往复就是货币的流通。货币本是一种特殊的商品，若是得来货币，仅仅蓄积起来，则货币仅有其本身的价值，便是藏到天荒地老，也不会变多变少，只有让它流通起来，在这个过程中才能创造新的价值，好比这香烟，大人所见是商品在市面上销售紧俏，我等看似获利颇丰，然而通过卖烟换回的资金，又会投入的商品生产、销售的支出中去，循环一次，获利并不似看起来那么丰厚，乃是薄利多销，但通过货币的循环，我们可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让从事生产的百姓有更多收益，同时令生产规模更加庞大，这便是货币流通的好处，若是在某个环节截断流通，只把货币储存起来，看起仓廪充实，却对经济大局不利。大人若是需要繁荣经济，其根本还是在于促进保障这货币的流通，这才是经济之根本。”

“哦？这货币流通道理虽是简单，可是却又如何使之得意？蓄积财富自古便是富国强民之道，怎么照你说来却是有害了？”赵峥讲到货币，倒是当真发刘岳之未想，不禁来了兴趣，忙问道。

见刘岳没有听明白，赵峥又解释道：“大人，任何人都喜见仓廪充实，这并无不对，赞皇近年虽税赋加重，民众生活却还不甚凄苦，乃多年蓄积所致，实为大人之大功，然而民间积蓄，存在一家一户，如水池蓄水，而这些钱财却不曾流入市场，来创造更多的价值，不能形成流通，官府便失了无法从中收税，这便是可惜了。”

“你是说要本官搜刮民间？这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刘岳听了连连摇头，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见他误会，赵峥连忙道：“大人误会了，误会了。说到底，大人需应付朝廷摊派，所率者无外乎税额和征缴这两方面，适才下官说了，要想多收税，那便需要发展经济，增加货币的流通，流通得多了，向官府繳的税自然也就多了，大人前面提到，商贾往往藏匿不报，偷税漏税，这便是在征缴实也不方便。下官的意思是说，若是我们可以将民间所蓄收在一起，名义上这些财富依然属于各户自有，也可随意支取，只要做到这点，形成信用，这存在家里与否也不重要了，而我们则可调动这些货币，将其借贷给有需要的生产者，帮助他们扩大再生产，从而打通这货币流通的循环，从而创造价值。”

“哦~原来如此，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你说征税又有何作用？”刘岳恍然大悟道。

“大人适才所说商贾偷税，无外乎瞒报少报获利，从而降低税金，而先行一刀切的征税方式，对小本经营者往往负担称重，而真的大商大户则却免除了大笔税金，并不能真实合理的依据经营好坏课税，但如若各人财货都能归一，记在一笔账上，对于账上忽有大笔进账则可查之其异常，可单独对其查账复核，依法征税，届时其所有钱货均在监管之下，若想藏匿也无法做到。”赵峥解释道。

“这说来倒是容易，可又如何实现？不过是纸上谈兵，梁副使虽言之有理，却也有点天马行空了，别的不说，单说如何让本县居民心甘情愿把家产拿出，由官府统一保管，往来商户将钱财如数上缴，这于情于理都是难办，况且朝廷自有法度，本官可做不得这违法的勾当。”刘岳听明白赵峥的意思，沉思良久，摇头道。

“大人，若下官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不知大人是否愿听？”赵峥自己说着说着，又想到早先跟李龟寿讨论到的公社财务问题，心中不禁有了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