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6章 还好在北宋
“诶,你说咱们营长不是总说自己没读过书嘛,怎么又会写曲子,又会填词了?”刘继祖碰了碰身边的林长富,一边听人唱着词曲,一边好奇地问道。
“这我哪里晓得,但我总觉得咱们营长可不是凡人,你看他搞出的这些个东西,这不仅仅是个百工俱全的能人,明日你便是告诉我他能点石成金,撒豆成兵,我也自是会信。”林长富半开玩笑地说着,他虽也搞不明白,说得是玩笑话,但对赵峥的佩服已经近乎于崇拜的地步,自然哪里不会信他。
“这许多词,你最喜欢哪首?”刘继祖问道。
……
原来不知是哪个好事的堂官儿,上菜时便听到雅间里说说唱唱,那词曲新颖悦耳,好奇心驱使之下,出来后便在门外附耳去听,原来赵峥正在填词作曲,更准确地说来,要么是赵峥唱歌、要么是他念词,再由那美人儿娘子小唱成曲,这片刻功夫又引得路过之人过来听,一来二去,人是越聚越多,秋生见到上前查问,方知原委,不觉也跟着听了起来,他与赵峥相处时日可是不短,却也没想到自己这师父竟有这般能耐,他虽已学了识字,但跟这写书的泼才一般总写错字别字,好在他记性颇佳,现在也算是基本能读会写了,诗词倒是跟着玉娘姐姐读过一些,他虽还不太能听出其中高下,但与自己读过的诗词相比较,感觉也大差不差,他也是大为诧异,搞不懂,明明自己师父有这本事,竟还说自己不会写字,还要自己跟着玉娘姐姐学习。
不过想归想,他还是赶开了人群,以免惊扰到自己师父的雅兴,店里伙计还算好,但是有些客人正在兴头,哪里肯呢?说不好便吵将了起来,这样一来倒是真的吵扰到雅间里了。红菱出来查问,知是众人听得屋里传出的词曲新颖精妙,才在门口偷听,小姑娘倒是觉得有趣,回屋禀告了主人,赵峥倒是没想到这种东西,寻常百姓的兴趣居然这么大,但想想这不就是这个时代的流行歌曲嘛,也就释然了,他倒是无所谓,只不过这样在门外偷听,着实让人不适,便问柳猫儿可否让店里抄一份词去,让秋生他们到大堂去听,但凡熟悉曲牌唱调的,看着词,自己便会去唱,这词是赵峥做的,此时她已对赵峥的才情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这般说,柳猫儿哪里会不答应,于是便让秋生拿着自己录下的手稿,照抄出去,在大堂当众去传看。
当秋生拿着手抄的词作回到大堂,早有好事的传出了消息,店里有人做出了几首新词,这可比适才听那伙官兵讲剿匪打仗还要热烈。秋生拿着手稿,在大堂朗读起来,“第一首,《钗头凤·红酥手》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秋生虽只算得粗通文墨,但这词言简意深,节奏急促,声韵凄紧,情真意切,读之为人遗憾心碎,催人泪下,他越读越是惊心,不知他师父怎会做得如此怨恨愁苦的心境之词,偏又是这般好?堂下有人听着,有会唱的便按曲牌唱出声来,众人听得,只感柔肠寸断,直道出好一番的凄楚深情,闻者无不动容,纷纷叫起好来。
“还有吗?还有吗?”一首好词、新词,当时就颇为难得,但骤然听到如此佳作,人群里总免不了有人贪心,出声问道。
“第二首,《永遇乐·怀古》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哇……”堂下人群顿时发出惊叹。
……
原来就在半个时辰前,赵峥唱罢那《临江仙》,店里堂官儿便连珠将冷盘、酒水送了进来,桌上点心干果撤下,重新摆上了酒菜,赵峥忙招呼几女快吃。
柳猫儿吃了口菜,心里还在回味赵峥刚才唱的《临江仙》,但觉同样的词儿,被赵峥换了曲字唱来倒是别有韵味,这曲调与所有词牌大为不同,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适才你那《临江仙》所用的曲子可是你自己编的?如何想到不用原曲牌,却去创作这新曲?”
“呵呵……”赵峥微微一笑,心说,我又怎么跟你说我哪里知道《临江仙》曲牌怎么去唱?还不是直接剽窃谷老师的编曲嘛,我哪里有这本事,但这种隐情,又如何跟柳猫儿去说?敷衍道:“这也没什么,娘子也知道我们这种小地方,也就有人唱唱俚歌小调,将那临江仙这样来唱,不过是一时兴起,觉得好玩罢了,我还自己觉得有点好听。”
“大人又谦虚了,这般编曲奴家也是第一次听到,也觉得新颖有趣,可否再试着编唱下其他词曲?”柳猫儿一双猫儿般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她自负精通音律,小唱更是在汴京大大的有名,要说数一数二那也是不为过的,今日听到这般创新的曲调,不自觉便勾起了她的兴趣,要知道,到了她这个层次,寻常的东西已无法显出她技高一筹,难以再压过别人去,唯有创新,可是这创新又谈何容易?换作是谁,这也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的。
赵峥心叫不好,这要是一首一首的,他肚子里哪有那么多存货来?但见眼前的美人儿那认真期待的神情,又不忍心拒绝,搜肠刮肚下倒是又想到一首,但他心里却忽然一紧,眼前仿佛又看到在华人ktv里,那个曾经改变了他的女孩,手里拿着话筒,投入地唱歌的画面,心中不觉有涌起那种情绪来。
“嗯,这做曲子确实不容易,适才娘子说,道让我有了点想法,就还是借苏仙的妙词,我再来试唱一首。”赵峥想了想说道。
他看了一眼一脸期待的柳猫儿,清了清嗓子,开口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赵峥算是都在调上,五音齐全的歌声里,柳猫儿的眼神渐渐起了一些很奇妙的变化,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了起来,这刚说作曲不易,便竟又有了如此新曲?!难道……这梁相公竟是个天才?可却为何总是自诬?莫不是有什么隐情?这《水调歌头》的词,被他这般唱来,犹如情歌寄思,千里分里,遥寄相思,格局虽小了许多,却也有一番动人情趣,妙目看着赵峥吟唱,不由听得入了迷。
一曲唱罢,柳猫儿眼中竟隐隐泛起泪光,连声喝彩,慌忙将那唱曲记成曲谱写在纸上,红菱虽年纪不大,却也见惯了痴男怨女,对男女情事自是熟稔,听赵峥这歌觉得情意绵绵,端是好听,拍着手叫好道:“梁大人,你可当真了得,这转眼间便做得两曲一词了,我看京城里那些自称才子的大人还不如你呢。”
“哪里哪里,我这也就是吓唱唱,怎能与人相比。来来来,吃菜,吃菜。”赵峥口里谦虚着,招呼三位女眷吃饭,他也无意那后人词作诗文显摆,给自己搏什么才名,尤其是在这三个素未平生的女人面前,可这饭吃到现在,却好像在考自己宋词北宋一样,若不是柳猫儿生得貌美,红菱也娇俏可爱,这顿饭赵峥可是没啥兴趣吃,他此时就想着赶紧用食物堵住她们的嘴,早点吃好完事儿。
边上那刘妈妈适才听几人说话唱曲,在一边只是添茶倒水,一直没有说话,她何时见过柳猫儿这般殷勤主动,心中顿生警觉,这梁副使虽是救了母女三人性命,这词曲造诣也是了得,可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武官,在她心中便是与自己这女儿同桌吃饭也是不够资格,这顿酒饭,外面还是三十来个赤佬,又不知要花费多少银钱,想想不免心疼,要设法杀杀他威风,最好让他丢丑才是,免得猫儿真把这人当做才子了。
想到这里,刘妈妈见赵峥招呼,便笑着端起酒壶,起身给赵峥斟酒,口里说道:“梁副使当真是真汉子,好男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来说道:“我老婆子先代我家女儿,再次谢过将军救命之恩。”说着倒是好爽,一口喝干了杯中烈酒,口中被辛辣的酒浆一辣,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好说,好说。”赵峥也拱拱手,一口把酒干了,他原当这刘妈妈只是柳猫儿的贴身老妈子,听她这么一说,倒是好像她们原是母女关系,可瞧她们模样,年岁倒是配得上母女,可样貌却看不出关系来,不过这等事,赵峥心头一念而过,却也不放在心上。
刘妈妈说道:“大人倒是词曲俱佳,这一会儿便是一首,昔年曹植七步成诗也原有不及,这般大才纵是在东京老妪也未曾听闻过,大人如何不去考取功名?毕竟我朝好儿郎终是以位列庙堂为荣。”
“妈妈,过誉了,我自问也不是什么读书才料,能率领弟兄们守土一方,保得境内百姓平安,对我而言也已知足,何须位列庙堂?”赵峥笑道,对他而言,说的尽是实话,可听在别人耳中却是不同味道。
柳猫儿听他这话,倒是不觉得他胸无大志,反而认为他心系百姓,加之自己的性命便是他所救,自更是有感,而刘妈妈却觉得他定是心里怯了,也不再装什么才子了,若真如他所说,刘妈妈推测他适才的词曲恐怕是抄袭别人所做(其实她猜对了),眼睛一转便计上心来。
刘妈妈道:“大人总是太过自谦,我家女儿最是倾佩会做诗词的才子,大人何不再做一首,以助酒兴呢?”她说着斜眼瞟了一眼柳猫儿,又做出一脸诚恳模样,看着赵峥,就想看他出丑,说来,世间又有何人能随意做出好词,适才虽以做了一首,无外乎便是改了改苏东坡的词,要从头创作一首,却是哪里那么容易,他要做不出来,自然便在猫儿面前出丑,免得她起什么心思。
柳猫儿哪里会不明白刘妈妈心思,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眉头微皱,瞪了刘妈妈一眼,那老妪只做不见,她却也不好说不要,打从心里她倒是还真盼赵峥能多做些好词出来。
赵峥一听又要作词,他只道是这种大户人家酒宴娱乐的必须项目,这之前,便是与刘岳吃饭,也没和刘岳讲过什么诗词,当然刘岳是知道他是武将,虽然提了几次要他多读诗书,却哪里会和一个武夫玩这等游戏?
又看柳猫儿一脸期许的样子,只得搜肠刮肚加二地再去回忆,这还真是麻烦,自己会被的宋词好像也没几首,苏轼、柳永、晏殊、欧阳修这几个赵峥都能背上一两首代表作,可这些人都已作古,那是不成了,李清照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那肯定是好的,可是这是个女人写得,赵峥也不知冒领在自己名下到底合适不合适,那李清照现在该是人到中年,赵峥也不记得此时她是不是早已做出这首小令来,这样不行,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陆游和辛弃疾了!
那首合适呢?赵峥心里默默向着,刘妈妈见他愁眉不展苦苦思索的模样,心想果然便如自己所料,心中大定,脸上笑着说道:“大人若是做不出来,可是要罚酒的哟,老妪可将酒浆准备妥当了哦。呵呵……”
“妈妈,你这是说甚?哪有这许多规矩?”柳猫儿知妈妈欺赵峥不知京城酒宴规矩,故意为难,出声说道,见赵峥做苦思模样,心中后悔跟他讲什么诗词,说道:“大人,若是一时想不到,便不用想了,妈妈她只是玩笑,莫要当真。”
赵峥是知道古人吃饭喝酒要行个酒令,做个诗什么的,《红楼梦》里一群少男少女吃个鹿肉还要做上几首诗,他不懂这个时代酒宴规矩,还当不做便是失了礼数,听柳猫儿这么说,他又不傻,立时便想到是那老妪故意刁难自己。
赵峥几杯酒下肚,已有微醺之感,自己救了这母女三人性命,这老妪却凭白无故地危难自己,赵峥想来不觉胸中有气,不就是被诗词嘛,这有何难?!
赵峥脸上微微泛红,微笑看了刘妈妈一眼,又看向神色尴尬焦急的柳猫儿说道:“娘子,要做一首倒是真有点难为我。”听他这么一声,那刘妈妈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神色,正要开口,却听赵峥又说道:“我适才倒是忽得有感,想了十首出来,一时却不知选哪首出来。既然如此,我也不想了,我便一首首都念出来,你帮我记下,免得我自己回头便忘了去。妈妈,你看这样可否?”
“什么?!”刘妈妈惊叫一声,十首,寻常人要做一首好词都难,这后生转眼便是十首?!纵是她阅人无数,可怎么也不敢相信。
赵峥也不管她,自顾自地念了起来:“第一首,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就听了一句,柳猫儿心中一惊,连忙提笔记下,心道这是一曲《钗头凤》,怎的如此凄苦痴情,她自不知赵峥刚刚唱《但愿人长久》时便想起自己前女友,虽说显示不同往日,但这段记忆总是无法抹去,刚才正想起这首陆游的名词,柳猫儿精通词曲,自是能体悟这词的精妙,那种浓浓痴情溢于言表,却不知这梁公子心中是在追忆哪个女子,无论是谁,若是能看到这词,知他是如此有情郎君,也不虚此生了。
“再一首,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啊,这是首《青玉案》,柳猫儿别记,心里默默跟唱,唱到最后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顿觉妙不可言,抬眼看赵峥,正看到赵峥看向自己,二人四目相对,柳猫儿心里正想这词,顿时脸红,莫非……莫非这词是为我而作?美人儿心中不禁小鹿乱撞起来,手中毛笔竟微微颤抖。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好词一首接一首从赵峥口中吟唱,柳猫儿越听越是心惊,如何有人能做出这般好词,他这般吟来却是何以?这首《清平乐》一副田园家居,轻松娴静,别具一格,蛮不是他心中所想之生活,翁媪白头偕老,孩童绕与膝边,他什么意思?赵峥本没什么刻意安排,自己能被的这几首随意背来,但柳猫儿却当他别有深意,自然自己胡思乱想,瞎去揣摩。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这是伤怀,看他年岁确实不小,是否还未成家?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美女伤春、蛾眉遭妒,他莫不是在暗示于我?《摸鱼儿》怎的是这个词牌?我是猫儿,他要摸鱼儿?!
一转眼间,赵峥十首词念完,那柳猫儿心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刘妈妈和红菱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娘子,你试唱来听听。”赵峥却是一脸得意地说道。
看到赵峥的眼神,柳猫儿只觉像两团火,脸上越来越烫,又不好拒绝,唱道:“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这样的生活,我也愿意,她心中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