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1/2)

首发：~第16章 第十六章

这实在像一出荒诞的悲剧，每一幕都是恰到好处的可笑与悲哀。

他大概不会有个好梦了，池亿走进客厅时想。

老实讲，易征早就知道自己会见到这位与众不同的天使先生，只是迟早的事，却没有想到这么快。

这确实让他有些意外，但也仅仅是一点猝不及防而已。这种场面对易征来说太稀松平常，他曾经甚至能够痛苦到麻木地看安瑟对其他奴隶做一些她认为有趣的事情，只要见得多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很显然，这对这位天使先生不一样。

易征在刚刚记住了他的名字，池亿。

他太年轻了，以至于易征有些恍惚，但又想不起自己年轻时的样子了，总归不会太好，所以没必要回想。

“要喝点什么吗？”安瑟问。

池亿有些拘谨地坐在自己这样熟悉的房间里，在他们玩闹过好多次的沙发上，垂眸回答：“都可以。”

“那么喝点骨汤吧，是舞会前开始煮的，现在刚好能喝。”安瑟提议，请先生先去盛汤。

易征把汤摆在两个人面前，有些不确定自己应该待在哪里，还没开口询问就被安瑟从后面扯了下，坐在了另一边的沙发上。他只坐在沙发边上，垂首保持一个奴隶该有的恭顺。

“汤很好喝，谢谢您。”池亿抿了一小口，作为客人按照礼节向主人赞美骨汤的美味。池亿也很清楚，安瑟对厨艺一窍不通，而在十天前珀斯的设定程序里还没有骨汤。那么这份味道很不错的汤只能是另一个男人做的。

“先生的手艺一向很好。”

安瑟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池亿说：“唔，真抱歉，我忘记为你介绍了，是我的疏忽。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否在门口已经打过招呼，但是我想还是有必要介绍一下的。”

她身体向后错了下，让池亿能够清楚看到先生的程度，向他介绍道：“这是先生，算是……照顾我长大的人。虽然有些不太妥当，但是所有人都这样称呼他，你可以直接叫他先生。”

“您好，先生。”

“夜安，池先生。”易征礼貌地问好。

池亿看到了先生的腕表，他对腕表款式完全不了解，但是他勉强认出了先生的腕表——它出现在高等教育的教材里，用以分辨奴隶。“先生是……”

“我是安瑟的奴隶。”

易征平静地补充了池亿没说完的话。

池亿一震，想到了拍卖会上被打扮成古怪样子的少年，又忍不住打量面前的先生。他曾在多勒家族启航日晚宴的拍卖会上感叹过奴隶少年的不幸，也在许多小道消息中听闻过奴隶的悲惨人生。

“请原谅我不太了解有关奴隶的事情，您的……”池亿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他习惯性地对所有人保持尊重，甚至还用了敬语，但接下来的话的确不够礼貌。

您的作用是什么、您和安瑟具体是什么关系、您为什么会在这儿——这都是他想问的话。

易征猜到了池亿的想法。

他已经不会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毕竟听过见过的糟糕话语、荒唐场面太多。他能够很平静地回答池亿看来十分不礼貌的问题，甚至他有些好奇在他解释后，这位天使先生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他太久没见过普通的、正常的年轻人了——贵族与奴隶当然不包括在普通人里面。

“陪侍奴隶会在成年后陪伴在主人身边，满足主人的一切需求。”

成年后、一切需求。

其实只需要捕捉到这两个词，任何人都能够明白陪侍奴隶的作用，更何况“陪侍奴隶”这个名称也很好理解。一个陪伴在主人身边的成年玩具，用以各种方式的消遣。

池亿当然明白了。

他看着不说话时垂首坐在沙发边的先生——安静、顺服，甚至包容、平和。

池亿想不到对方经历过什么，但池亿在门口时就看出，那绝不是一双被奴化教育培养出的奴隶会拥有的眼睛，他和拍卖会上的奴隶少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所以才更加悲哀。

先生不是一件物品，但又成为了一件物品。

于是他怨恨他，但又没办法完全怨恨他。

同样的，他也无法怨恨安瑟。

安瑟是贵族，这就是贵族。他应该在最早认识她的时候就明白。这当然不是安瑟的责任，是他自己沉湎太过，因为优雅的贵族小姐待人的温柔与礼貌总让他忽略掉这个事实。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安瑟？”

安瑟微笑点头：“当然，不必有什么顾虑，请讲吧。”

“我在你身边的情况下，你还需要别人吗？”

池亿看到安瑟迟疑的表情——她看上去还有些困惑，为他这个有些冒昧的问题。她似乎不太理解池亿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又或者在斟酌如何回答。

只过了一小段时间，安瑟开口回答：“如果这个‘别人’指代的是先生的话，那么我的确需要。”

安瑟的语气依然很温柔，却又说出残忍的话，甚至还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很需要先生。”

“我们……不是情侣吗？”池亿忍不住问安瑟。

如果是情侣的话，那么他们之间怎么能够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即使是所属贵族的奴隶，即使是陪伴她长大的先生，都不该横亘在情侣之间。那就像产品中多余的设计，或者菜品里细小的鱼骨，无用且让人痛苦。

池亿不明白贵族是如何把这种畸形又荒唐的关系变成合理行为的。但从赫兰德帝国成立起，贵族统治与奴隶制度延续了三千多年，一点点完善成现在的样子，它已变成了大众默认的准则、无可撼动的铁律。

大约在安瑟看来这没什么不对，但池亿觉得哪里都不对，可谁都不该被指责，谁好像都没错，只有他一个人在痛苦。

也许是池亿现在的样子实在太糟糕，像地震后摇摇欲坠的高楼，无力地颤抖，也终将坠落。安瑟有些不忍，于是没有立刻开口回答池亿的问题。

事实上，安瑟没有过正常的恋爱经验。她无法向池亿说出任何保证的话，表示他们就是普通的情侣。

池亿被安瑟的沉默击中，声音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