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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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瑟记性太好。易征没想到一场如此激烈的欢爱下来，她还能记得最开始的问题，竟然还想要得到一个正确答案。

“猜的。”易征累极了，还是睁开眼睛解释，“真的是猜的，安瑟。”

事实上是安瑟的习惯——她的卧室都在右手边，开门最顺手，也是阳光最好的房间。

再细枝末节，与安瑟有关的，易征都记得。

等到他们从真正久别重逢的欢乐中抽出时间来装扮庭院，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安瑟的举动给先生吃了一颗定心丸，好像她永不会厌倦。于是他们都满足后，才想起来庭院。

安瑟拉着先生从楼梯旁的小暗门走进画室，询问珀斯后到楼上去寻找那些很久未动过的硬质纸，请先生在楼下喝点东西等她。

先生点头应下，习惯性地环顾四周，打量起画室里的所有画作。最先入目的是那一幅最大的油画，一望无际的原野与长风衣的男人背影。

他很了解安瑟的风格——她酷爱人体，极少有风景画，那么这幅与众不同的画的存在一定有特殊的原因。它很像二号星住所后面那片地方，那么是不是，他可以认为画中的人是他。

先生不会去问安瑟，如果不得到真实的答案，那么他猜测的就是事实。

他抿了口汽水压下翘起的唇，看安瑟其他的画。他看到了很多套人体画，是安瑟最熟悉的画风——瑰丽靡艳，像熟透了的石榴、又或者碾碎的樱桃，饱满鲜红。可在这许多套，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画作之中，他最后为之注目的，只会是一套。

尽管易征的艺术造诣不足，仅有的一些对画作的鉴赏与审美能力完全来源于安瑟，他也能够看出，这一定是安瑟具有突破性的创作。

画中模特是位相貌很好的年轻先生，白色薄纱裹身，很像古老母星时代的天使像。明亮暖色的环境里，男人明亮又干净——他有一双未染尘埃、甚至可以说有些不谙世事的眼睛。

先生双手捧住了杯子，发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安瑟下楼来把纸塞进了先生手里。

他在折纸时又控制不住自己胡乱飞舞的思绪，在脑海里回想那位天使先生。

“别发呆了，我的先生，如果再这样慢的话，可能天黑我们都完成不了了。”安瑟在今日刚到的定制秋千椅上晃来晃去，连带着先生一起晃悠。

易征回神，轻轻敲了敲她的手：“那您要仔细听，不要一会儿就忘记了。”

“那先生也要仔细教我。”

安瑟认真起来学得很快，因为这并不是很困难的东西，可她学会后放在了一边不再继续，她本身并不那么喜欢这些手工活儿。所以她其实忘记了，在二号星的时候，先生也教过她小风车的制法。

“先生想要在上面画什么呢？”安瑟从一旁取来颜料。

“玫瑰可以吗？”先生回答。

“当然。”

易征站在梯子上，伸手接过安瑟递上来的风车，把它绑在红柳树枝上，这一只上画着鲜艳的玫瑰丛。

最后安瑟不止画了玫瑰，还有先生喜欢的红柳树，先生学了很久才学会的小点心，先生第一次认对的小仙女座星图，先生最早为他编的红绳，先生最开始学会画的飞鸟……

每一幅都与先生有关。

易征以为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他为她做的事情都太微小，在她恢弘多彩的生活里没有任何值得纪念的意义，只在他贫瘠的人生里焕发光彩，可她竟然都记得。

她甚至觉得这些值得纪念。

易征抬手轻轻抱了抱安瑟，在挂满了彩色风车的红柳树下。他从不主动，于是显得有些不自然，但安瑟很快紧紧地抱住了他，像之前由安瑟开始的拥抱一样。

安瑟在先生的怀抱里仰头，吻过先生的下巴。

“我的先生，如果我们再胡闹几天，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啊？”安瑟在先生身上蹭来蹭去，像只撒娇的猫咪。

易征忍耐力一流，否则也不能在安瑟身边这么多年。“如果索菲娜夫人在，她大概已经想了十几种惩罚我的方式。为了您的身体，您应该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可我很想，我一点也没觉得累。”高科技仪器能够完美消除身体的疲劳与酸痛，安瑟在年纪更轻的时候玩得更过分些，第二日依然清清爽爽、活蹦乱跳。但是这对先生不一样，皮肉伤即使一天恢复，也不能迅速如初。

先生才是需要修养的那个，但先生不会开口。

“为了先生着想，我们休息一段时间好啦。”

“索菲娜夫人过去会为难你吗？”安瑟将先生留在帝都星的公主宅邸时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或许先生的心理疾病也与此有关。

易征摇摇头回答：“索菲娜夫人不会违抗您的命令。”

索菲娜夫人是贵族规矩的严格遵守者，所以当然不会违背安瑟对待先生的优待命令，擅自动用惩罚措施。索菲娜夫人只是会无视他，让所有人一起无视他。

宅邸里工作的侍从们看不起他，豢养的奴隶们或是嫉妒易征的优待、或是不敢违背索菲娜夫人的命令，总而言之，没有人会和易征交流。

易征最初并不认为自己需要交流，他本来就和除了安瑟之外的所有人没有过什么交流。然而沉默与压抑就像没有窗子的小房间，即使最初觉得安静，天长日久也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易征试图寻找可以做的事情——做点心，但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吃光所有成品与卖相糟糕的失败品后，他总会有些难过。他也尝试过画画，像安瑟一样。甚至在安瑟曾经的默许下，他可以临时使用安瑟的画室，但走近安瑟画室时会面临许多恶意目光与窃窃私语。

没人会愿意被这样注视，即使易征已经接受了自己这样的人生。

他会想起安瑟，总会想起。

——“味道真的很棒，我的先生。”

——“先生好厉害啊。”

——“术业有专攻，先生是初学者，多练习就会好的。”

她常常这样夸赞他，用有些夸张的语气。

即使有时候易征知道安瑟在说假话，他依然会为此感到欢喜。贫瘠的土地被安瑟填满，用她的玫瑰、她的画作、她的欢声笑语，所以一旦抽离，易征才会不适应，甚至畏惧、惊惶。

诸多贵族都知道安瑟有一位极为珍爱的奴隶，但易征从不敢将自己看得太重。甚至他常常悲观地想，他对安瑟而言，只是无趣时的一点调剂品，又或者从小陪在身边的娃娃。

她的确需要他，在还需要娃娃陪伴的时候，但不是必需。

帝国唯一的公主会长大，也许不会永远做个小画家。

就像他会逐渐老去，大概也不会永远是安瑟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