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呐喊（六）(1/2)

首发：~第24章 呐喊（六）

“你好，请问你是仕英中学2017级一班的学生吗，你认识张宇吗？”

“请问你认识张宇吗？你知道他在哪吗？”

“你有没有你同学张宇的消息？”

手机铃声挂断又响起，轻飘飘的话语走散在无线电波的间隙里。那个名叫“张宇”的男孩子好似一粒从指间流走的沙粒，从此没入茫茫沙海，再不见踪迹。大部分人都抱着“不想多管闲事”的态度，三缄其口，提供的信息非常有限。

程橙抱着文件一路横冲直撞地闯进办公室，抓起桌上不知道谁打开的一罐冰汽水仰头就闷，尔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李若愚被她惊得下巴都掉了，战战兢兢地说：“橙子姐，那是副队……”

“看我干什么，我又没喝毒药。徐队呢？”程橙理直气壮地打断了李若愚的话，左顾右盼道。

“这儿呢。”徐少珩站在办公室门口敲了下门，“你刚刚一路冲过来都没看到我吗？”

“徐队，我有新发现。”程橙的思路完全不带拐弯，忽略了徐少珩身边低气压的陆西辞，直接凑上去说，“张宇读高中的时候在班上是个‘天煞孤星’式的人物，我把他们班的毕业生全问了一遍，他们对张宇的评价都是‘孤僻、内向、不合群’。”

“所以他失踪以后一直没有人找他，因为他既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陆西辞理所当然道，“这很合理，怎么了？”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天煞孤星式的人物，杨聪是怎么跟他认识的？甚至在他失踪后的第三年不惜自杀吸引警方注意，迫使我们调查方泽文？”徐少珩很快反应过来，“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在说谎，那就是他们有某些程度上的共同点，这很可能是他们被欺凌的原因。”

程橙省了好大一番解释的功夫，刚刚被冰可乐续上的那口气消耗殆尽，用尽全力也只打了个响指表示赞同。

——

福利院所处的乡镇很偏远，车子一路开进去，目之所及都是老旧的居民楼，底下间或有几个灰扑扑的门面。天气很热，路面上“滋滋”冒热气，高温蒸得行人头脑发昏。

顾以诺推开车门，差点被迎面扑来的热浪撞个仰倒。她拿着文件敲开了保安亭的玻璃，咿咿呀呀的黄梅戏从广播里传了出来，两鬓斑白的保安大爷摇头晃脑，全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顾以诺无奈地拨通了院长的电话，“您好，我是长盛财团西南地区分部的顾以诺，之前联系过您。”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慌乱的声响，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小跑了过来。女人大概四五十岁，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看上去倒是非常和蔼的模样。顾以诺用文件袋挡着太阳，等女人过来给自己开门。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个时间孩子们都在吃饭，人手不够，我忘记了这回事。”院子略带歉意地说，跟顾以诺握手之前还拘谨地在自己的外套上擦了擦。

“没关系，我也没有等很久。”顾以诺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油烟气，毫不介怀地握住她的手，“我们进去说吧？”

办公室里只有一台“嗡嗡”转着的小风扇，顾以诺的后背闷出了一身汗。她耐心地等着院子看完那份捐赠合同，目光不住地在窗外枝叶零落的树枝、墙角剥落的墙皮上梭巡。

忽然间，一个软乎乎的小人抱住了她的腿。顾以诺低下头去，撞见了一双毫不设防的大眼睛。那是个兔唇宝宝，大概刚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地进了办公室却抱错了人，瘪嘴就要哭。顾以诺对如何应付小孩毫无经验，只好把亮晶晶的车钥匙塞进他手里哄他。

院长大吃一惊，赶紧把那个孩子抱起来，从小爪子里掏出车钥匙还给顾以诺，“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才刚学会走路不久，比较黏人。”

“没关系。”顾以诺松了口气。

“顾小姐，非常感谢您对我们福利院的资助，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院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肩头无力地耷拉下来，“真的很感谢您。”

“家父在京州也是多年致力于慈善事业，这没什么。”顾以诺十指相扣，脊背挺得笔直，是一个预备谈判的姿势，“这笔钱明天早上就会汇到福利院的户头上，福利院里的孩子可以得到治疗、教育。但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什么？”院子看着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忽然摆出了精明的一面，有些怔愣。

“您还记得福利院有个孩子叫张宇吗？”顾以诺把那张合照推了出去，用略带审视的目光看着院长,“三年前，他接受了仕英高中的资助，以全额奖学金、学杂费全面的条件入读。后来他失踪了。”

“你说这个孩子啊，我记得。”院子叹了口气，“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顾以诺心头微微一动，“为什么这么说？”

“张宇这个孩子有些特殊，因为他父母的事，所以一直没人愿意收养他。他性格比较倔强孤僻，但是又努力聪明，才能去那么好的学校上课。”院长有些黯然，“他离家出走之前其实给我打过几个电话，说同学欺负他。”

“可是我想，小孩子能坏到哪里去呢？无非就是推搡几下，背地里说两句坏话，忍忍就过去了。他那样的性格，以后出了社会也要吃亏的，改改也好。要是真跟人起了冲突，倒霉的还是他。”院长抱着口水直流的兔唇宝宝，给他擦了擦嘴角，“谁知道他气性那么大，竟然直接离家出走了，学校那边报警了也没找到人。可能是去哪里打工了吧？”

顾以诺没有对院长的说法做出任何评价。

她忽然就理解了方泽文为什么选张宇。

欺凌也是需要成本的，霸凌者必须衡量自己被被欺凌对象之间的差距，差距越大，就越是肆无忌惮。张宇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进仕英读书全仰仗成绩，但仕英的主流是国际部的留学服务，并不把他的成绩放在眼里。

老师不会为他做主，院长会劝他息事宁人，而有可能为他大闹一场的双亲都化做了殡仪馆里的一捧磷灰石。

再没有比他更软的柿子了。

“顾小姐，他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不，”顾以诺干脆利落地说，“他死了。”

——

方泽文进门就被老爹一个烟灰缸砸得头破血流。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老爹怒不可遏，“我是不是警告过你，规束自己的行为举止？你怎么又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搅和在一起，还进了警察局？要不是那几个热搜视频没拍到你的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