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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燃煮着草药,飘蔓的青烟一路省至帐顶,却无论如何再也无法逃逸出去。
萧瑜这才注意到,原来那罐燃烧着的草药后还静静睡着一个人,他似乎是身有残疾,坐在一个形似轮椅的坐具上,他的面貌与母亲更为相似。
那鲁告诉萧瑜,这位是梅妃的哥哥那莫,他从前是骁勇的战士,只是因为与群狼搏斗,不幸伤了双腿,如今他就是族中的迭理。
众人声响嘈杂,也吵醒了那莫,他看到萧瑜的反应并不似那鲁那样震惊,甚至有一些欣慰和慈爱的神色。
“那莫,这是阿姐的和那个狗皇帝的孩子,他一路从汉人的地界过来寻找我们,你也想不到吧,阿姐居然有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居然已经这么大了!”
萧瑜走上前去那莫轻咳了几声,握住了他的手仔细端详,一时热泪盈眶。
“你们不知道……那鲁,我昨日做了一个梦,梦到是小兰儿她骑着一匹马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我们,我们一家人也终于能团聚了,没想到今日却见到你来了,孩子,你长得和你的母亲可真像啊,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萧瑜点点头,先带着冬儿正式向这几位自己素未谋面的亲人行礼拜见。
“舅父好,我是萧瑜,这位是我的娘子,您可以叫她冬儿。”
冬儿忘了那鲁不喜欢被萧瑜称作舅父,便也甜甜地向二人行礼,称他们为“舅舅”。
这世上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已经不多了,冬儿有时看到二殿下还有自己的外公和外祖母疼爱呵护,还有那么多的舅舅和姨母在外,不时便捎来书信问候,心里也羡慕的很。
她也心疼萧瑜,从前还不知道梅妃娘娘的家人还在世上,以为萧瑜也和自己一样可怜,不想他终究比自己还要幸福些,萧瑜也有自己的亲人了,这是多么好的事,今后这世上便有更多人关心他了。
那莫慈爱望着两人,因情绪激动轻咳了几声,依旧和蔼地说道:“我们不习惯汉人的礼节,你们不要这样跪来跪去的,你这样子,反倒又有些像你的父亲了,他从前也是这样跪拜我和父亲,可是同样是他,几乎将我们班兹部屠杀殆尽。”
“我不是萧竞权,我和他不一样,如果您不喜欢的话,我和冬儿会好好学习斡卓的礼节,望您海涵。”
萧瑜倒也不见拘谨,趁着那鲁告诉那莫关于他自己的事,便上前查看老斡卓王的情况,让冬儿将自己的针套拿出来,尝试着为老斡卓王刺穴探脉。
“外公,方才瑜儿见您手指还能动,等下我要为您施针,若是您感到疼痛难忍,便握紧瑜儿的手,很快便好了。”
萧瑜揉按着他身上的关节,问那莫:“舅舅,我能看看外公平日里喝的什么药吗?”
“这里面的就是了,我们如今物资短缺,并没有太好的草药给父亲用,这些已经是最好的了。”
那莫指了指面前的药炉,萧瑜闲聊时问起近日来天气转暖,为何班兹遗民们依旧缺乏物资,才得知众人是才迁移至此处,他们上一处定居的牧场被玛哈人发现,不再安全了。
“你是从汉人的京城来到这里吗?一定走了许多日吧?”
“是从幽州出发,走了近路前来,也多亏我们得知消息,找到了纳度大哥和纳珠姐姐,有他们为我们指引。”
“什么?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的!”那鲁慌忙问道,叫人去喊纳度前来,被萧瑜拦下了。
他一边为老斡卓王施针刺穴,一边将自己如何得知纳度与纳珠的身份告知众人,甚至不忘告诉他们如今斡卓与碓拓以及□□之间的斗争,提醒他们,玛哈贵族为了维护统治,很有可能不择手段将班兹遗民铲除殆尽。
“母亲还没有见到你们,你们不能出事,请舅父们放心,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好你们。”
那鲁有些怀疑地问:“你?你要如何保护我们,看你瘦瘦弱弱的,似乎还生着病吧,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不过就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做不成什么事。”
冬儿忙替萧瑜反驳,告诉那鲁萧瑜的武艺很高的,没有人可以比得过他,萧瑜也并不是任人欺负的无能书生。
有冬儿夸耀自己维护自己,萧瑜做好“谦虚”之事便好。
“前些日子心口侧受了伤,又一路奔波,想来身子有些疲累,面上才有了颓容病气。”
那鲁似乎对这种繁文缛节的客套话很是厌烦,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想听,催促着萧瑜快些为老斡卓王医治,若是不能,便不要用那些长针折磨他。
从前在幽州时,冬儿就见过许多病人的家里人无理取闹,也多亏萧瑜脾气那样好,不愿和人有半分计较,容忍着他们为他们诊治,如今这位萧瑜的那鲁舅舅,就好像是那样的人,一点道理都不讲。
真是一点也不像梅妃娘娘那样和善温柔,但是说起话来又十分潇洒,并不矫揉造作。
“外公这病不难医治,难的是药材,我动身来此前也带了一些,可是缺了几味药,也有几味的药量不够。”
这下便是那莫震惊不已了,他问萧瑜打算如何医治,萧瑜并不作答,只是依旧为老斡卓王刺穴,请旁人将他扶起,在他风门穴三角俞穴上连刺了几针,最后一针凝力刺在他心俞穴上,老斡卓王忽然有了反应,身子一抖,便吐出了一口腥臭的脓血。
“当年外公坠入深谷时想必伤了身子,虽然身上的骨头筋脉恢复,可是五脏受损并未及时医治,加之心中怒气怨恨,郁结所致,若是好好调理,将体内沉积的瘴气与积废排除,想必身子会慢慢恢复。”
老斡卓王这才注意到萧瑜,吃力转过头看着他,那鲁告诉他萧瑜的身份,他便抓着萧瑜的手不放,浑浊的双目圆睁,眼角挤出的不知是血还是泪。
萧瑜忙用斡卓话告诉他:“母亲很好,只是暂时不能回来看您,您如今只要安心养病便好。”
冬儿帮着萧瑜打下手,擦干了老斡卓王嘴角的血迹,扶他重新躺在地上,萧瑜求来一片布帛和笔,用斡卓的文字写下了自己需要的药材,问那鲁有没有办法收集。
看着老斡卓王面上终于浮现了些血色,那鲁说自己会想办法,让萧瑜安心医治便好,随后向那莫递了个眼色,便出了帐子。
“没想到你从小长在深宫之中,竟然还这样通晓医术,”那莫眼中愈发露出激赏之意,“你是叫冬儿是吧,你们两个还这样年轻,便已经结为夫妻了吗?”
“是,多多谢舅父关怀。”
“都说了,不必用这些繁文缛节的,我只是和你说说话。”
萧瑜轻轻颔首,回答了那莫一些问题,便道:“舅父,如今这些都不是要紧事,此次前来斡卓,除却确认你们的安危,我还有一事正是要紧。”
那莫笑了笑,让人给萧瑜和冬儿上了些油酥茶和奶酪。
“看来让你改掉说话的习惯的确很难,我们能帮到你什么呢?”
“您一定可以帮助到我,我想向您询问一个人的去向——银筑将军,他如今身在哪里?”
日暮空徬徉
那莫听到银筑的名字, 不由得眉间一凝。
深思了一番,问道:“瑜儿,我能不能问问你问银筑做什么?你居然知道他还活着这件事?”
萧瑜态度恳切, 答道:“为了我和冬儿的安全,也为了今后的大计, 我在京城和幽州养了些手下, 不乏有精通消息的人, 故而几番打探得知了银筑将军在世之事。因为他身上牵连着国事,我暂时不能告知,故而劳烦您一定要告诉我他的下落, 我绝不会做出伤害班兹族人和他的事,请您相信我。”
冬儿也跟着在一旁点头,那莫让两人不要焦急,只因他也不知道如今银筑身在何处。
“上一次见到他还是三年前, 他为父亲送来了一只野鹿与一些药材, 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他了。”
萧瑜问道:“难道他不曾和你们一同居住?”
“不,他不愿意,”那莫轻叹了一声,“这个孩子, 他的心事太重了, 他总说是对不住小兰儿,无颜与我们一同生活, 终日离群索居, 不知他在做什么。”
这一点,倒是让萧瑜很感兴趣。
“还有这样的事, 如此说来,这十几年来你们并不曾和他一起生活, 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事?”
那莫面露惭色,低声道:“余下的班兹遗民都恨你的母亲,我们对此也无能为力,他不想旁人怨恨你的母亲,故而时常和人发生争执,便不再和我们生活,听说他常常回到汉人那边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