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圈套(1/1)

首发：~第四十四章 圈套

“陆支，我觉得不妥。”此时程方终于开口说道，“您能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您刚刚说，李大柱这个人您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既然这样，陆涛有什么理由能提前认识到这个人呢？我们无心要打听您的隐私，但既然您已经说了一星半点了，我觉得还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开了吧。要不然我们信息不对称，很可能会漏掉一些有用的线索，又或者因为思虑不周而正好落入陆涛设计好的圈套。”

陆伟斌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他看了一眼程方坚定的眼神，最后无奈地说：“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陆伟斌不禁一声叹息，这事隐瞒至今，最终还是无法继续藏着了，“其实，我从来都没觉得这事是件难以启齿的事，但我不是直接受害者，所以我没办法替她作出选择。一直以来，她都希望极力隐瞒这件事情，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在她的心里，只要其他人不知道，那这件事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她需要欺骗自己才能获得心理的一丝救赎，于是，我也就帮她一起隐瞒了。这事于她而言，是污点，但于我而言，只是对于罪恶不能得到惩治的不甘。”

说到这里，陆伟斌不由自主地掏出烟，然后走向窗边把窗户打开，回头对着程方和高志明说：“不介意我抽烟吧？”

程方和高志明同时摇了摇头。陆伟斌就把烟叼在嘴里，面向窗户外把烟点燃了，深吸了一口再缓缓把烟吐出后，才接着说：“我之前不是说过，我和兰娟结婚前，她带我来过平云县一次吗？其实要来这里，是我提议的。这里是兰娟的故乡，我想结婚前到她出生的地方看一看，于是兰娟就勉为其难带我来了。

我们计划就是一早出发，傍晚回程的，那天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我们吃完午餐就开始到处逛。逛了没多久，兰娟就吵着要回去，说没什么好看的，我当时觉得来一趟不容易，就劝她再看看。她原来就是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女人，听到我这么说，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原本一天下来都相安无事，我们逛了一天，吃完晚饭的时候我去拿车，让她在饭店等我，结果我回去之后她就不见了。

当时这里移动电话的信号很差，我根本没办法联系到她，问了周围的人，也没有人看到她去了哪里。我到处找到处找，最后在一条漆黑的巷子里找到了她。扎到她时，她状态很差，我第一时间劝她报警，但她一直歇斯底里地反抗，不让我报警，还要求马上回家。没办法，我只能带她回桃市。

之后一段时间，她精神状态非常差，每次说到报警，她都非常激动，不是抓伤自己就是用头撞墙。我实在怕她伤到自己，最后只能顺着她，没有报警。等过了一段日子，她心理状态变得好一点的时候，我知道已经无法取证，报警已经没用了。

我想，既然隐瞒这段过去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那我就帮她一起隐瞒吧。开始她觉得自己不干净了，想解除婚约。但我是真的爱她，她是个好女人，遭遇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她的错，我也不可能因为别人的错就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所以最后是我坚持结的婚。婚后一周，她检查出已经怀孕八周了……

当时她想，要么把孩子打掉，要么离婚。但我觉得这件事情上，错的是那个凶手，她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而孩子更是没有任何过错，所以当时我劝她把孩子生下来，我答应她会把孩子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的，这个孩子就是陆涛。

可能是因为我接受了孩子的原因吧，兰娟的状态眼见一天比一天好，像是已经恢复到以往正常的状态。对于这点，我是非常感激这个孩子的，我也衷心期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因为我觉得这个孩子一定能带给兰娟幸福，带给我们这个家幸福。后来我们也就像所有的家庭一样，一家三口过得也很幸福。

我一直不知道凶手是谁，兰娟一直没说。虽然兰娟的状态像是完全恢复正常了，但这件事其实一直是她心里一根无法拔除的刺，每次稍微提起，她就会变得歇斯底里。我想，既然知道凶手是谁也没办法把凶手绳之以法了，那倒不如大家一起忘掉吧。

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凶手是谁了，但可能是老天也不希望让这件罪恶掩埋吧，有一段时间，兰娟偶尔会做噩梦，梦里经常会撕心裂肺地喊‘李大柱，别过来’，惊醒后总会表现出刚刚遇害时那种状态。那时候我才知道，那个凶手很可能就是一个叫李大柱的人。如果我不是一个警察，我可能就会把这个人揪出来杀了，但我是个警察，我知道只有通过法律手段才能真正惩治一个凶手。但也同样地，我知道已经无法通过法律手段去惩罚他了，所以我也就一直没有去调查李大柱这个人。一来是觉得找到这个人也没用，二来我也怕自己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直到来到这里，今天听到包店老板无意中说起这个人，我才下定决心去看看这个人。这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李大柱。”

这一段经历，陆伟斌这些年也是第一次对外人说起。说完之后，他内心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轻松。可能这么多年来，他也是一直压抑着自己报仇的欲望，因为恶没有得到惩治，仇恨因为一天天的压抑逐渐累积放大。他以警察的正义压抑着内心的恶，如今把事情说出来，把内心真实的想法说出来，陆伟斌觉得像是一瞬间得到解脱。

程方听到陆伟斌说想杀了李大柱时，心理没有觉得吃惊，反而从心里觉得十分理解：“警察之所以能代表正义，是因为警察的一切行为都有法律的限制。警察心里痛恨一切罪恶是正常的，但我们之所以能成为警察而不是罪犯，是因为我们一直把法律放在第一位。我能理解陆支您为什么会对李大柱起杀心，但能一直压抑自己内心的仇恨，就证明你就是真正的人民警察。”

陆伟斌有些意外程方会说出这些话，他以为，以程方这种性格，应该很意外他有杀人的念头，但却没想到程方确是最理解他的。陆伟斌能听得出，程方说那些话的时候并不是假意安慰他，而是真的就那么认为。“想不到你能说出这些话啊小程。”陆伟斌有感而发道。

程方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原本在学校的时候，我觉得正义是件特别简单的事，就是把所有罪恶绳之以法。但工作后却发现，生活中有太多比罪恶更可恶的事情，例如有些人会为了个人私欲，情愿放弃心里的正义，让欲望凌驾于正义之上。有些人穿着一身警服，但所做的事情，却完全对不起那身警服。不是所有人，都能时时刻刻把那身警服赋予的意义放在第一位，去压制心里的欲望的。”

高志明没吭声，他只是默默走了过去拍了拍程方和陆伟斌的肩膀。程方的经历就不用说了，一直被打压，他内心肯定一度充满迷茫，但最后却依然坚持着初心，坚持履行作为警察的职责。而陆伟斌作为一个男人，自己心爱的妻子被如此伤害却没有办法将凶徒绳之以法，凶手至今依然逍遥法外，他内心充满对这个人的仇恨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他却凭着他作为警察的信念，这么多年一直把这份仇恨压抑于心底，哪怕现在见到凶手了，依然把警察的职责和义务放在第一位。这两个人都让他生出一种无比佩服的感觉。

“不说这些了。”陆伟斌一句话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现在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们都知道了，说说看，我们要不要监视李大柱？”

程方心里却有一丝疑惑：“您刚刚说，您知道李大柱也是因为嫂子做梦的时候无意中说出口的。您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才能联想得到李大柱是什么人，但陆涛凭什么知道这些？他最多也就知道您不是他亲生父亲，他又怎么会知道平云县，知道李大柱？这事您确定除了您和嫂子外没有人知道了吗？”

程方的话也引起了陆伟斌的思考，他心里比较确定这事只有他和张兰娟知道，陆涛按道理是不清楚这些事的。

这时候，高志明却提出了另一种可能：“会不会，陆涛根本不知道嫂子发生过什么事，他只是知道了自己并不是陆支的亲生儿子？但他会引我们来平云县也确实奇怪，他肯定是一早知道平云县里有故事才会这样。”

程方这时候却提出另一个问题：“如果他早就知道平云县有故事，那他引导我们来又是为什么？他自己一个人来调查不是更好吗？今天以前，平云县对陆支来说，除了是嫂子的故乡，也只是一个嫂子受到过伤害的地方。直到今天，平云县才有一个新的意义，就是凶徒所在的地方。但你们觉得，陆涛会知道这一切吗？我们认为陆涛知道了这些，是因为陆涛写的剧本，但如果这些都是陆涛故意为之呢？有没有可能是，陆涛只是知道自己不是陆支的亲生儿子，但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具体的身世。我们根据自己的推测，认为庆原县就是平云县，然后顺理成章地，把里面的人物都对号入座。又正好，里面人物的故事和现实又有几分相似，于是我们就自然而然地认为陆涛事先已经知道一切。但其实剧本里写的东西，都只是陆涛自己猜测，而他却可以根据我们的行动，分析出哪些才是真正的事实呢？如果我们现在贸然去保护李大柱，陆涛是不是就有理由推测出，李大柱就是他的生父？”

“咦？”高志明仿佛被程方这个推测一下子打开了脑洞，“你说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哦。现在想想，要是我们没有发现刘大虎那台车，就根本不会来到平云县。或者说，我们可能会在之后的某个时间，才发现这个剧本里的线索，从而想到了平云县。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会有两条线索同时指向平云县呢？”

对于这一点，程方也有点想不明白，正如高志明所说，现在有两条线索同时指向平云县，一条是刘大虎的车上留下的那串需要解码的数字，一条是剧本里相同解码方法的地名。不同的是，剧本线索可以说陆涛早就提供给他们的，只是他们一直没有解开所有谜题。而刘大虎那车上的线索，也是他们选择了其中一个调查方向后才获得的，如果当时他们决定调查刘大虎，那很可能他们就会错过平云县这条线索。程方大胆地猜测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陆涛是千方百计地想让我们来平云县？就像老高说的，现在有多条线索同时指向平云县，是不是表示，陆涛是无论如何也希望我们来到平云县？”

陆伟斌皱着鼻子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陆涛是不是对平云县这个地方有什么执着，我只知道，到现在为止，我们调查的所有东西，都和我太太有关。”

程方不禁抓了抓头发，事情调查到这个地步，仿佛又陷入了死胡同。好像每每调查到一个阶段，他们都会遇到一些疑惑不解的情况，到底陆涛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来到平云县，是不是陆涛设下的圈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