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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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位不断下降，降了很久，降到一定程度，水里那人显得出形了。

这黑水虽然很黑，但掬起来一把，也几乎是透明的，看不出多少颜色。只是水太多了，看着就跟墨一样黑，黑压压的。就这水本身来说，要是一个人浸在这水里再出来，身上也没什么黑色，只是沾湿了，并不如何影响外观。所以俞清亭在认人这方面没什么困难。

我说呢。

在这儿等着我呢。

俞清亭看到水里那是沈宜的时候，她出离愤怒了。她从到游戏污渎以来就没有这么生气过。这股劲儿跟之前发现她俩不在了的时候还完全不一样，那时候是恨，这会儿是愤怒。恨是凉的，恨又湿又重，让人想毁灭自己，让人由内而外地毁灭。而愤怒是烫的，愤怒是气态的，一股鼓噪的气，让人想毁灭外界，让人由外而内地毁灭。当没有特殊事项时，游客一向拥有的是恨和愤怒的混合物，比如窝火，游客体会着的东西可以像水一样呛人，也可以像铁一样生硬。但俞清亭现在充斥着的是愤怒，纯粹的愤怒。她气坏了。

她在往前十七——现在已经是十八年中，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还从没有产生过这么不君子的想法——比如什么东西不得好死，这种她连想都不会去想，她不是那样的人。她这种温柔而且聪明的人没那么大戾气。但刚刚，她在墨黑的水里看见露出的湿透的沈宜的时候，那一瞬间她想，游戏污渎不得好死。俞清亭从没那么真情实感地生气过。看到沈宜是她没想到的。只能说她对游戏污渎的理解还不够透彻。

如果没来游戏污渎，俞清亭可能一辈子都君子，可现在她并不。只能说人是一种全不固定的东西，人是一种相对的东西。而游戏污渎就是如此的卑劣，它不仅为这种相对欣欣自得，还居高临下，以为自己有资格去施加。

俞清亭小心到胆战心惊地把沈宜从水里揽上来，但开口的时候话音还算比较稳：“你在水里泡多久了？”

沈宜看着她愣了，然后一手撑住地面，自己分担掉俞清亭手上的重量：“不知道。”

然后她突然拥有了倾诉的对象：“但是那个水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没有什么感觉，就好像不在水里一样。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去哪儿了？”

你去哪儿了。

俞清亭一时无话可说，本来她还在生气，不是说不牵扯其他人吗，不是说只影响游客吗，她明明不是游客啊。但听到最后一句，她不知道怎么说了。

俞清亭不知道她刚刚要是马上就回答了，声音会不会一开口就发颤。反正她刚才也没有说话。

俞清亭自己是不希望让任何人——当然包括沈宜——跟游戏污渎有一丝一毫的牵扯，最好连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都根本不要知道。但她问了。俞清亭也不至于避而不谈，那对她不礼貌。

“不好的地方，”俞清亭说，“这儿。”

然后俞清亭安抚地看了看她，说：“稍等。”

再聊一会儿我们要淹死了。

俞清亭的手里勾勒出一把匕首，她那些奇怪的纸条里头，可能就属这个朴素的“荆轲一片心”使用频率最高了。

她右手拿着匕首，往左手手腕上画起弧线。她作画的动作流畅但又不完全流畅，看得出意识没问题但操作略有点跟不上。虽然匕首很锋利，手也很好划破，但就直接这么上手还是不太方便。画这种画不注意点刃尖的方向，就容易不太顺手，就得使更大的力气，刺更深的伤。而俞清亭此时的动作就有点残忍，反正不够精细。

她很快在手腕上并排画了三个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