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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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火星一样的小虫子又一闪的时候，空中铺开一片波光粼粼的小网，水的冷光锐利地一起一伏，像电一样。那只虫子卡在【众人】那张网上，开始疯狂颤抖，水光里冒出了烟，一阵噼啪的火星迸溅的声音。

然后虫子没了，就着水光能看到一点细细的灰像烟一样散开落下去。

“……”杀灭了虫子之后，俞清亭很忧虑，“我觉得抓这个虫子很有技术含量啊。我以前就经常拍不到蚊子……”她的声音渐渐丧气，“算了，入地狱这个事情，总归得所有在世的游客一起承担。”总有人的时间要烧掉，不是我也是他们。

身为drama效果一部分的游客么，总得有时候说一些中二的台词，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话俞清亭说出来竟不觉得中二。

“倒不用，有虫子就拍，”同风这时说话了，“虫子你可以放心大胆地拍。因为不管你什么时候拍掉它，它吸收你的时间是一样的。我的板子上，刨开它自己流逝的部分，刚刚第一只虫子从开始到结束，我涨了半个小时。你拍掉第二只虫子的瞬间，我又涨了半个小时。”

“……行。”俞清亭要气笑了。

又是一个平白的花样。只是玩个象征意义而已。火虫子跟她都是意象。

“要是三个小时以内没虫子来了，那应该就是一票一只虫子。不过也不排除是一票半个小时——那是你们的半个小时，”她过了几秒继续说，“是有纯损的。我减少的时间比你们增加的多一点。”

在转移的过程里时间流失得并不多，但流失掉多少不重要，哪怕只一点点，几秒钟，这几秒钟也会在这一个月内最终耗掉一条命。

同风认为对方不必如此严谨并阐述了自己的理由：“一票半个小时可能性不大。更有可能的是票数最多的就去掉一个小时多一点，一次投票不管多少票其他人得到的时间都是各自总共一个小时，因为不能再多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谁时间最多，如果每次都投那个最多的，要是每一票其他人都各自加到半个小时，你下个礼拜就死了，这个游戏到这儿结束了，其他人可以享其天年了。如果一次投票其他人每人加一个小时，那还比较合理，所有人时间拉平大概用到三个礼拜吧。那还剩最后一个星期正好把所有人聚集起来——对那神奇的湖面施展一些魔法什么的，世界就串通了——那时候要是六个人都在，就开始打打杀杀。就这么回事儿嘛。”

同风从十五岁开始在游戏污渎待到现在，已经是老预言家了。其实对于许多游客来说，想明白污渎游戏的各种显隐规则并不是很难，但游戏污渎玩的是，就算一个游客在游戏开始第一天就什么都猜到，什么都看懂，也没有办法。游客无法不受折磨，无法好好地活，平白地惹自己生气而已。

比如比如此刻这屋子里两个游客都知道，现在是俞清亭和其他五个人里时间最少那个人的轮次——多半是之前他们窥屏窥到那两个人中的一个，既然那个投票板子上有他俩的名字，他们就是那另一组两个都存活的——看他们谁的时间先耗完，看他们会不会跟队友动手，看队友会不会跟他们动手。游戏污渎现在玩的就是这些小玩意儿，而六个游客都无可奈何。

所以俞清亭有时候就不着边际地想，大概这种节目确实挺有意思的吧。观众们也许会很爱某些游客，也许会辱骂游戏污渎，但他们不会不看。光就游客来说，这古往今来污渎本土世界的游客有那么多，没看过游戏污渎的也就同风一个。

俞清亭突然心情复杂地想到了别的事情：“那这么说我这次投票还算运气好的？要是你们五个人都投我，那我岂不是每三个小时要接待五只火虫子，天呐，它们每个要待十分钟……”

“咱也没有办法，”同风这个玩意儿听着听着竟然笑了，“咱也只能自己不投你。”嗐太悲伤了顶多四只。

要不怎么说游客间的幸灾乐祸是最纯正的幸灾乐祸，因为他们真的几乎能理解。游客之间的共同身世是世界上最接近感同身受的东西之一了。他们都活在另一个与人间不同的世界。

同风跟俞清亭躺在小木屋的两块床板上。俞清亭每隔三个小时就着屋子外面的播报声音又晕又痛地爬起来抓虫子。有时候拍得掉，有时候拍不掉。俞清亭醒着和迷糊着的时候同风一直很安静，但他也并没有睡，因为俞清亭爬起来累而毁灭地找虫子的时候，屋里都会亮灯，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光，反正光源只能是这屋里的另一个游客。偶尔他还会指示两句“在那里”。

“太难了，”到天亮的时候俞清亭感觉自己简直已经被烧得油尽灯枯，这感觉跟第零轮那九十天东躲西藏的不太睡觉还不一样，“我知道游戏污渎为什么要这么设计这么个时间转移的过程了。”

俞清亭真情实感地说：“这也太消耗生命了。”她赞叹道：“只能说是贴切。”

这才半天。还有一个月——如果她活到那会儿的话。

死无葬身之地，这个游戏名字在游客一片混沌的脑子里无意义地盘旋。

大早上的就是个阴天，天上看不见太阳。一抬头就是一片无休无止的苍白。

俞清亭现在脑筋不太灵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世界令人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