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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8章 水草
贺森也侧头看他，对他温和一笑，两人许久没说话，反而惹得张敦彦频频向前望去。张敦礼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心里愈加暴躁，虽说他在汴京城早就声名狼藉，说他出入秦楼楚馆，留恋烟花之地，荤素不忌，但是张敦彦也不至于担心自己和这个马商私奔吧！
阳光正好，作为回礼，张敦礼滔滔不绝地讲着汴京城里的瓦肆有多热闹，戏台、南曲还有说书的。贺森认真地听，时而点头回应，问他喜欢什么，竟然也说不上来，又问他听没听过最新的白娘子的故事，这是这两年各大酒楼瓦子里最是受欢迎的本子，没成想贺森竟然没听过！
张敦礼心里啧啧，果然还是汴京繁华，这边陲的乡巴佬，竟然都没听过《白蛇传》！说着又开始口沫横飞地给他讲《白蛇传》里的故事。
他们一路抵达白于山脚下的时候，正好赶上贺森手下的伙计带着育种的白茶铁蹄赶到，交接完马匹的第二天一早，贺森一行人就完全不见了踪迹。张敦礼完全反应不过来，若不是他房里还有一个贺森送的皮制的小马玩偶，他都要以为，这只是黄粱一梦了。前两天还说笑着抵足而眠的人，说消失就人间蒸发了。
他追问张敦彦，张敦彦也一脸茫然，再多问贺森的马场，张敦彦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张敦礼在人走茶凉的房间里踱步，竟觉得有些委屈。
从白于山回延安府的路上，张敦礼自己嘟嘟囔囔的，却不与别人言语，张敦彦也对他没了耐心，反正贺森不在，他也少了份防备，索性不管张敦礼怎样，忙自己的事情了。熙国公府的产业不仅要喂饱国公府上下老小，熙州的封地上还有一大串的血亲、姻亲要关照，小公爷手里要流转的银钱买卖不比一个州府的进出少，他身上的担子也便不比三司里的官吏轻。
回到延安府自己的房间里，张敦礼想要继续自己百无聊赖的纨绔生活，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每每看见好玩的，好笑的，总是下意识的转头，却无人可说。
街上已经有吏胥开始准备乡试报名了，他虽然今年不考，看了却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原本应该在家发奋苦读的人，跑了这么远，什么也没做，说是混吃等死也不为过，都是父母迁就，大哥纵容，想想父亲从小要强，自己在禁军里摸爬滚打，哥哥敦仪也已经进入禁军当差，全家对他没什么要求，从没说必须他考出什么功名来，只消他平日里有些事做，开心就好。年节前就该回汴京了，张敦礼竟然生出自己荒度了前半生的凄凉之感。
临睡前，他刚躺下，还在担心自己一夜无眠，就听到一颗石子砸窗户的声音，心下一惊，起身开窗去看，窗沿上竟扒上了一只手，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那只手一用力，一个身影轻盈地落在窗台上，他一只手扒住上窗沿，另一只手推开半掩的窗门，一身黑色劲装，肤色如蜜，皮肤好像又多了一分粗糙。
“敦礼，想去塞北一游吗？”
旅店楼下几骑同样黑衣的人，高头大马，静默等候，只听人群中有人小声用北原话抱怨，“世子怎么又要回来绕远路？咱们从白于山往北走，出宁远镇不就到草原了。”
“那谁知道，少多嘴了，小心暴露！”
楼上的窗子里，月光撒了一地，也撒了贺森一身。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大哥”
“你大哥不让你去？怎么？你家把你当娇小姐养吗？你大哥怎么一路都像防贼一样防着我。”
他浅褐色的眸子在黑夜里摄人心魂。
“就带你去我靠近白马河的庄子里玩两天，月底就送你回汴京，行不行？”
张敦礼挑眉瞪着他，明显被“娇小姐”这个称呼刺激到了，怎么说自己也是在汴京横着走的少爷，还怕去北境边塞一行？
眼前的贺森嘴角带着笑，专注而有耐心地看着他，像是正在下蛊的术士，正在念咒的巫师，正在作法的道士，又像来骗人私奔的浪子。
张敦礼皱着好看的浓眉许久，心想，大哥一路上也不甚理他，留张纸条好了，大不了当时候让贺家配几个家丁送他回汴京，能有什么危险？再有什么能比眼前这双眼睛危险？
“去就去，怕你不成！”
贺森低垂了眼睫，轻笑一声，倾身向前对他说“走。”
这一声落在张敦礼耳畔，让他的耳朵可疑地迅速变红了。
贺森说完便向后一仰，惊得张敦礼差点叫出声来，连忙爬出窗去看，只见他像猿猴一般，扒住二楼的屋檐，甩身稳妥地落在自己的马背上。
张敦礼转身趴在桌子上匆匆写了字条，又包了两身贴身的衣服，往内衣和靴子里塞了些银票，就往楼下跑去，像是第一次甩掉小厮上街，像是第一次策马跑出京城，在烈烈北风中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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