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2/2)

首发：~第14章 14

听不出什么情绪，因为林墨青巧妙地把话题引开了，大概还是不愿意多提吧。这种私事，他不至于八卦到不识趣，遂不问了。

裴延手里还握着那块扁石头，在掌心里颠了颠，想用力掷出去，最终却轻轻一抛，石块自由得像流云，脱手的一刻，人也顺势往后一仰，倒落在草地上。

石块迎着阳光，在空中划出一道轻盈又温柔的轨迹，他闭着眼睛，想象那段他看不到的弧度，心想：“地心引力，漂亮。”

就在他有些神游时，林墨青忽然开口道：“地心引力。”

一瞬间，裴延蓦地睁开了双眼：“你说什么？”

“什么什么？”林墨青悠然转过头，他的蓝眼睛俯视着裴延，“我说，地心引力？”

“你——”裴延一怔，掰着林墨青的肩”嗖“地翻身坐起来，“吓死我，没头没尾的，你怎么跟我想一块去了！”

想一块就想一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牛顿看到苹果落地能思考，我看到抛物线不能说句‘地心引力’？”

当然可以，裴延受教了，又露出小狗一样的可爱表情。

时间到了早晨八点多，地表变晒了，裴延重新把太阳镜架回去，他听见林墨青忽然说了一句：“被地心引力掌控的东西都有自己的扎根艺术，人的扎根艺术就是建筑。”

林墨青说完，站了起来，信手拍落身上沾的草屑，裴延跟着起身，伸手帮他掸了掸背后的几根。

林墨青莞尔：“高山的名言，听过吗？”

“他说，‘建筑是人文符号学，也是时代价值观，是对人性的提炼，也是人类对土地的依恋之情具象化的产物’。”

裴延笑了笑，挺高深：“这句听过。”

林墨青一挑眉：“不错，博学多闻。”

他是真听过，就在来到黑玻璃岛的那天。

那个还不知姓名的博士研究生一路侃侃而谈，费了不少劲儿，所说的话到底是给裴延留下了零星印象。

裴延俯瞰大洋和海岛，心下对着这句琢磨了一会儿，忽然为之一动。

——人性、时代价值观。

近两日的一些飘忽心绪被带回笼，一个想法掠过他心头——所以，那些恐怖分子才喜欢大规模的轰炸……

当他们轰炸住宅区、地标性建筑，或许庞然大物轰然倒塌所带来的视觉冲击，才是主要的快感来源，而流血伤亡的数据，只是狂欢的附赠品罢了。

轰炸建筑，或许本质是在否定这个时代所肯定的东西，唾弃这个时代所讴歌的东西吧……通过毁灭来对主流价值观实行倾轧，力证自己扭曲的价值，还真是一条广泛散播痛苦和愤怒的捷径。

他的心跳莫名鼓噪起来。

下山离开前，裴延对着脚下的土地投下了最后一眼，接着思绪一轻，转身追上好友的步伐。他们的背后是铺洒着阳光的海面，海风裹挟着湿热的水汽，同发梢缠绵，左岸的清晨美得不可言说。

十六七岁的少年在迷雾中奔跑，嗅着海的气息，终于寻得一丝光亮。

往后很多年再回首——土地、家人、责任、自我，他心底所珍视的、不解的，散落在地十余年，或许就是在那个清晨，第一次被严丝合缝地串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