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往事(1/1)

首发：~第13章 往事

他打开了那个香袋子，就像香味能够发散萦绕一样，那个袋子里的东西日后也萦绕在他生命中，遗憾的是，身旁的香气总会有懂香之人识的闻到，而自己的心思唯一能懂的知己却选择视而不见。

北风刮了一天，终于在傍晚下了雪。像是扯碎了的棉絮，毫无规律的飘着，天色由远及近，灰蒙蒙的底色上面是深浅不一的云，像一幅泡了水的水墨画，湿而重。小厮走进书房，看见自家公子静静伫立在相爷的那副字前，手里拿着一幅有些皱的纸张。那个纸他见过，是南曲纡尊阁特供的花帘纸，他以前随着公子去南曲的时候见过。相爷刚刚让公子反思，可是现在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他按照夫人的意思，叫公子出来用膳。

谢温站了很久，腿脚有些麻木，听见小厮叫自己，收好词曲，放回香袋里揣入袖中。这才缓缓回过身子说声“走吧”。那小厮今日觉得很奇怪，往日里自己公子不这样的，今日的他，多一分丧气在身上。换做其他文人，定然是能说出很多词语，但自己没读过书，只知道他有些丧气和失落。

玄英独自回到宫中，进了摘星楼关上门便去睡觉了，接下来一阵子都没什么事情做。得空把东西送去太子府就算事情完成一大半了。

隔日，谢温早朝后，转向后宫向皇后娘娘请过安，皇后让身边的张女官送谢温出去，谢温开始旁敲侧击的问问玄英的情况。“张女官是皇后娘娘的左膀右臂，想必也是事务繁多，不知道宫中的小道长是不是也要张女官安排？”受了谢温的夸赞，张女官喜笑颜开，“是的，那小道长来了之后一直住在摘星楼，饮食就寝都是我给安排的”“那不知道小道长来了皇城之后有没有新交的朋友，一个人常不常出宫去”张女官上次被玄英一句侍女气的不轻，回想起来还是咬牙切齿的。“那小道长一直在山上，人情世故全然不懂，若不是皇后娘娘要求姜少卿陪同她一起，想必她也不愿意有人随着的，修道之人吗，就适合一个人，出宫的话倒是昨日出去过一趟，其他日子都是在摘星楼睡觉的”“晚上也不出去逛逛吗？”“谢少卿说笑了，大晚上的她一个人出门做什么？她来的日子，我也在晚上奉皇后娘娘的命去给她送过东西，都是安安分分睡觉的”“原来这样啊”谢温轻叹了一声。

年关看着近了，宫外巡逻的官兵一多，姜蘖也不方便翻墙进来，这几天来，玄英的日子宁静了不少。夜色如墨，冬天就是这样干冷沉寂。玄英坐在摘星楼最高的一层，俯视着整个皇宫，整个皇宫规矩而严谨，玄英发着呆，就看见一团朦胧的光在移动，定睛一看，应该是个人影打着一盏灯笼走着，是朝着皇后的宫殿走去的。反正也无事，玄英悄摸下了楼，躲过宫殿的侍卫，跟了上去。

来人是个女子，年纪近四十了，看着比张女官大一点。皇后宫殿外种植了不少花木，即使是冬天，也是枝干交缠，躲个人没问题，玄英躲在一个窗户下，透过缝隙看见里面。那女子进去之后，本来给皇后卸钗环的张女官停下手上的动作，与那女子对视点了点头就出去了。她披着一个黑色的斗篷，取下之后是一张坚毅的方脸，皮肤不似寻常女子的娇嫩，略显粗糙，深棕色的皮肤上面一条条深色纹路，与整个后宫格格不入，一双手更是老茧丛生，看得出来气力不小。

“你此番辛苦了，从陇卫州跑到北境再到碧落庭，折腾快一年，想要什么奖赏直说就好了”赵芜儿拿起一柄梳子，看着镜子，沾了一下刨花水边梳头发边懒懒的说道。“奴婢在娘娘身边呆了大半辈子，无论何时都愿意为娘娘赴汤蹈火，只求娘娘能让奴婢一直服侍才好”“让人在宫外给你安排了一件宅子，虽然小，但好在离皇宫近，到清宁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还有，你那个亡夫的家里人都已经料理干净了，你以后可以放心住在北宸了”“奴婢自幼进陇卫州府邸伺候娘娘，后来被情爱冲昏头脑，出府与人结为夫妻，岂料遇人不淑，受尽打骂，娘娘不计奴婢出府之过，愿意帮奴婢脱离苦海，重新召奴婢入府，给了奴婢一份生计，这份恩情，奴婢永世莫忘，当年毒死亡夫之事实在是受尽折磨，那份毒药，不是他喝就是我喝，他以为那是我给自己私藏的好东西，踢打开了我，自己独吞，也是报应。他弟弟仗着自己自己在陇卫州保护过陛下，现在是个羽林卫，将所有过错归在奴婢身上，背地里没少拿这件事威胁作践奴婢。娘娘十九年前救过奴婢一命，现在又救了奴婢一命，大恩大德，比双亲有余”。

那女子跪地，眼里闪着泪光说道。“行了，年后会给你一个闲职，你以后就可以在宫里伴在本宫身边了，说说此行的事情吧”“奴婢去了陇卫州，把娘娘的意思说给了刺史大人，他身子骨看着还健朗，虽然还是不愿意来北宸，但也按照娘娘的意思给陛下修了书，让陛下请太上观的道长。想来那道长已经进宫了。又提到了过世的二娘子，说自己在北宸丢过一个女儿，这是伤心地，不愿意来。倒是一直惦记姜少卿，说道姜少卿是个男子，姜家现在也是没落了，留一个太后还常年在宫外道观养心，而且与姜少卿并不亲近。不如让姜少卿去陇卫州，好歹他身上留了一半赵家的血，赵家的儿郎，他断然不让受一丝欺辱”。“父亲他还是真会算计啊”赵芜儿冷笑了一声，“他一辈子，最痛苦的事情不就是没有生出自己的儿子吗，我和妹妹自幼没少受他冷落，直到现在，他还是记恨玄霁作为太子，生母不是本宫，本宫唯一的骨血玄梅又是个女儿身。哼，他姬妾倒是不少，一茬一茬接进门，说的好听一点那叫收留送恩情，背地的也没少在那些女子身上使劲，名分一概不给，生过儿子的良家女子他不是最为钟爱吗，也是老天爷开眼，到底是没再生出一儿半女。自打妹妹过世后，就开始打景朗的主意，做梦。景朗好得很，本宫就是留他在皇城里一辈子，也绝不可能放他去陇卫州。他到现在还是打着妹妹的旗号，处处避着本宫，那就让他在陇卫州呆一辈子。本宫不比任何人差，本宫的玄梅，也不比任何一个姓玄的人差”咬着后牙龈说完这段话，赵芜儿又梳了一下头发，示意跪着的女子继续说。

“北境人烟稀少，太清山又格外清冷，几乎没什么人，奴婢这些年去看过不少次，当时奴婢按照娘娘吩咐查看烧死陆家母女的猎户家，确实在发现了几具尸骸，有一个看着像是婴儿大小，哪里的房子多是松木，烧起来火势旺盛，虽然最后是一堆黑骨夹杂在木灰下，又被积雪压了，但确实看得出来是婴儿大小。娘娘您不必忧心，那雪鳝丹毒性大，能让婴儿阴阳互换，虽然说要等到有孕三个月之后一月一颗，服满七个月才奏效，但当时给那陆家的女儿强行喂下去五颗，她又受惊早产，腹中的女儿才八个月就早产了，凭着雪鳝丹的药劲，定是母女重伤，活不下来的。娘娘不妨想想二娘子，她只服了两颗，半月之后就临盆了，而且姜少卿是在二娘子腹中待足了十月的，他那张脸都是男生女相，何况那个早产的女婴。二娘子是陇卫州的女儿，射箭骑马精通，草原蹴鞠不输男子。以她的体格，两丸药都只扛了七年，何况养在闺中的京中贵女，那陆家的女儿活不了，北境确实是没有陆家人的踪迹，至于陆家的老爷，一个中年丧妻，老年丧女的人，说不定还要看着自己的女儿抱着祖孙女死。这样一个人，娘娘也没什么需要放在心上的”。她说完看见赵芜儿嘴角一丝笑，又继续往下说。“碧落庭的事情也好办，我只不过托几个人散布了当时姜苓的死或许有有隐情，她那个儿子青空就要来了，说起来也是运气好，刚好陛下想通了，因为护国神碑的事情召见他，不出意外青空现在已经到城外了，就这两天就会进宫。”“太后对陛下这个自己生的儿子感情不深，对景朗这个侄孙儿不在意，倒是对姜苓这个妹妹怜惜的不行，等着看吧，青空进了宫的第一天，太后也是既不修道也不修心了，指定要立马回来看看自己这个好外甥，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情也算目的都达到了，我们台子搭好了，就看陛下怎么往下安排了”。

玄英等到那女子出去，赵芜儿洗漱完毕，被伺候着熄灯就寝之后很久才缓缓站起来。回到摘星楼之后，她坐在脚踏上靠着床，静静发着呆。“当时给那陆家的女儿强行喂下去五颗，她又受惊早产”“定是母女重伤，活不下来的”这说的是自己的母亲，先太子妃陆蘅。“一个中年丧妻，老年丧女的人，说不定还要看着自己的女儿抱着祖孙女死。这样一个人，娘娘也没什么需要放在心上的”这是外祖父，太傅陆安。

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没有听过这些事。但不管什么时间再次听到，都避免不了难过失意。过去就像铁链一般紧紧拽着你，让你永远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