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序
“真麻烦!”赵安宁嘟囔了一句,琉璃盏焰火落地。草上,枝头,灌木丛上的野兽残骸瞬间蒸发,并未伤到草木分毫。赵安宁忽然抬头看了眼山路尽头,刚刚在那里似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没伤到你的松果,还待在这儿,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少年懒洋洋地说道。
小松鼠如蒙大赦,摇摇晃晃地跌落枝头,“哎哟”一声后匆忙跑开。
赵安宁笑着召回琉璃盏后对洛离扬了扬嘴角,他不是洛离,做不到心无旁骛地赶路。这一路上的小妖怪,大多是被他身上的杀气刺激吸引过来的,而他也顺势嬉闹着打杀了这些妖族,丝毫不见怜悯之心,不过那只小松鼠不一样,怪怪的,怪可爱的!
两淮山顶有一个半人高的山洞。赵安宁不顾洛离的催促,站在下山的台阶上,回头瞪着山洞里的精怪,“看什么看,大半夜的还不滚去睡觉!”
山洞内几头精怪额头青筋直跳,若不是忌惮他的那盏琉璃灯,早就出来锤他个半死不活了。赵安宁嘚瑟地摊了摊手,“早点睡,不然梦里都会有我的!”
山洞里,蛤蟆精扯着蛇精的尾巴,“犯不上,犯不上,只是个仗着法宝口出狂言的小娃娃。”山洞内部,还有头山羊精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搭着话,“你又打不过,生这气有啥用!”
蛤蟆精满头黑线,“您能少说一句吗?”
山羊精用蹄子将下巴的胡子盖到脸上,不再理会洞口的两位兄弟。
蛇精怒目圆瞪地看着赵安宁大摇大摆地转身下山,气呼呼地回到洞里,盘成一团。
云层透射出点滴红光,很快如被红墨浸染,在黑夜里好似红云下垂。紧接着,鲜红璀璨的液体自云间坠落,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像极了一场红色的雨。
小镇上空,在红雨落下的瞬间出现了一层湛蓝色的光圈,阻挡着雨滴落小镇。而小镇之外的四野间,除洛离与赵安宁之外,其他此刻尚在岛屿四周山脉中的人,身形皆是陡然消失。
赵安宁鬼使神差地运转了身上的蚕丝玉缕衣。雨未至时,他像是个发光的蚕蛹,雨落到他身上的时候,玉缕衣千疮百孔,人间罕见之宝瞬间被腐蚀成为废料。而少年,也在雨中被打成了筛子。
在赵安宁意识昏迷之际,自他的体内,有刺目金光照彻天地。他倒下的身体上,正盘踞着一条金龙,阻挡着红雨滴落。
而一旁毫无防备的洛离,身体早已被雨水腐蚀,整个人与山泥混在一起,难分彼此。
不过洛离的行囊却是在雨中没受到丝毫腐蚀,山林间的树木、尘泥落上红雨也毫无异常。反观背了不少法宝的赵安宁,身外金龙堪堪护住他的心脉,却无法抵抗那红雨吸收着赵安宁的五行之力,以及自身的剑魂之力。若是再拖上片刻,恐怕这金龙也是自身难保。
那金龙终是没挡住红雨的腐蚀,通体金光被打散,转而如雨水一般呈暗红色。至于其下的赵安宁,早已与洛离一般,成了一摊血泥。
而雨似乎也渐渐地停了。
不知何时,在山洞旁,两人撑着油纸伞,只是旁观着。山洞内一直在看热闹的妖物,因为这两人的出现,躲进了洞内深处,不敢再做观望。
“当真要依那烛龙的意思?”两人之中,那位眉宇间透着杀意的青年开了口,他撑着木柄长伞,腰间悬着柄短刀。“他若真无异心,怎会被困锁在钟山!先生可想好了,真要把人族的未来寄望于他的计划中?”
被称之为先生的老人慢悠悠地收起油纸伞,对着青冥天色,长叹道:“仅凭几个没落圣人撑着的人族,庇护族人的灵阵都要维持不了了,谈何未来!真到那穷途末路之时,恐怕我们想赌一场也没机会!这些年里,你也看到了,不论我们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众生将世道推下山顶的事实。人族一直在倒退,你觉得,我们还有其他方法吗?”
“如果说,这只是烛龙报复的手段呢!或者,这计划之中,烛龙有所故意隐瞒呢?”撑伞之人继续问道。
“应是有所隐瞒的,他也不会这么好心地帮我们!只是经过无数次地推衍局势,恐怕真如他所言,唯有如此,方可改变人族颓势。”老人将伞插入地面,咬牙说道:“按照计划,开始吧!”
老人对血泥上的红龙视若未见,径直走向另一侧洛离的一摊血肉。身死道消!当死而复生之时,人体内外的大道枷锁亦将再度构建,想要破除一个人的大道枷锁,在他复生期间便是最好的时机。不过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像现在老人所注目的少年一样,拥有着死而复生的机会呢!
撑伞的青年将伞合拢,转动伞柄,从中拉出一柄狭长伞刀,他的身后,密密麻麻的圣人影浮于半空,数不尽的因果线缠绕在他的刀上,一颗豆大的金色血液在因果线的缠绕中现世,血液上若影若现着繁奥文字。
他缓缓将悬在刀身上的血液滴落在洛离的那摊血泥上。金色血液融入洛离的血肉中,满地肉骨在不断涌动、汇聚,四散的血肉向着中央聚集。与此同时,大道枷锁在少年的血肉之中开始浮现。金色血液中的文字与大道枷锁之间不断消磨彼此。
那人将刀再度插入伞内后轻声喊道:“先生?”
老人没有说话,两人皆是屏住呼吸,静等着结果浮现。两相消磨了约一炷香的时间,那黯淡了许多的金色血液方才沁入洛离的血肉深处,而嵌入洛离骨肉之中的大道枷锁,则是被排挤出了体外,虽然依旧在洛离的四周存在着,不过却再难以对他产生影响。
这也亏着洛离从未接触过修行之法,否则他身上的大道枷锁,即便是在他身死后,也不会出现松懈,更不会因为一滴由诸位远古圣人汇聚而成的精血剥离出体。
眼见如此,老人方才开口道:“等他肉身重塑以后就把他送回去吧!重塑魂魄,对其他人或许很难,可于洛氏而言,并非难事。”
“需要将他的尸骨交给青罗圣人吗?”那青年指了指不远处赵安宁的尸骨说道。
“用不着!人间何地无荒冢,就地埋了吧!”未等老人说完,那红龙卷着一道金光,直奔洛离而来。眼见如此,两人也未加阻止,仍由着光芒隐入洛离体内。
老人捡起一旁属于洛离的行囊,看了眼身后山上各处红雨落下的印记,一切与预料之中并无多少差错,老人隐晦地笑了笑,将行囊交给身边青年,“你先看守此地,我去看看其他圣人境内局势如何!”
这位伞中藏刀的青年,正是当初远游归来的少年,是小镇上人人畏惧的那一位!只是如今他已非少年。他是这位老人,也就是当今的两淮圣人的学生,生前如此,身后亦如此。
他叫刘言章,一言一行皆有章法的刘言章。奈何他的斩恶之心太重,若非老人一直将其带在身旁,恐怕两淮境所有为恶之人,都将死于非命。
刘言章没有立即送走洛离,而是犹豫了一下,将赵安宁的血肉抛入山洞后,方才拎着洛离,沿着山路缓缓入镇。
牌楼一侧,有道人驻足,见到下山而来的刘言章后拱手作揖,而后接过刘言章递来的洛离,期间两人没有任何言语交流。道人接过洛离后,刘言章凭空消失在牌楼下。而道人将洛离背着,翘首看着东方。天色迷蒙,尚未日出。
两淮境四周,在圣人师徒身形皆消失不见后,落入尘埃中的血雨如蚯蚓一般,缓慢地在草泥间着汇聚成一团,而后滚动着,向着更远处,与其他血团融合……
无辜身死在血雨中的动物尸体内,也纷纷涌出不少的血团。山林之间的血团越来越大,汇至一处后足有半人高。血团在山野之间停下蛹动后,逐渐展露出其内的窈窕身姿,是位红发赤瞳的姑娘。
“星辰碎裂,化作血雨!云上巅峰,跌落人间。早猜到烛龙留有后手,抱歉,姑娘,在我们的计划完成之前,你还不能走!”在红衣姑娘身后,老人身形再度出现,似乎之前所言所为,都是在引诱她放松警惕。
姑娘对身后传来的话语宛若未闻,径直往两淮山方向走去。老人跺了跺脚,境内阵法即刻聚拢于女子脚下,试图禁锢着她。
“你神形完整时,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可如今的你,实力仅在登仙境中,就算人族再怎么没落,我这位掌管一地的辖境圣人,也还不至于沦落到登仙境都制服不了!”老人缓缓道来,同时向着女子走去。
那女子头也没回,依旧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去,即便每一步重逾泰山,她也在向着两淮山走去。两淮圣人有所疑虑,只是不知眼前女子是否是在伪装,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就在他心念转动间,那女子已经走了数步,眼见女子并不搭理自己,也不在乎周遭的阵法压制,他唤来刘言章,打架之事,还是得徒儿出手。
圣人功德之力转而凝于刘言章身外,刘言章站在女子前方不远处,随着女子越来越近,他握住腰间短刀。
两人擦肩而过,女子没有丝毫动作。
刘言章看了看自己的先生,得了授意之后,毫不犹豫地抽刀刺向女子后腰。
未见女子有所动作,刘言章自己倒是前扑数步,他停住身形,与老人站在一起,擦着虎口处的鲜血,漫不经心地说道:“并非登仙境!先生在何处找来这么大的麻烦?”
老人苦笑道:“天上掉下来的,没处理干净!”
刘言章再度握刀,严阵以待道:“先生,恐怕要将两淮之力借我片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