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29章 绿柳长裙
一盆冷水兜头罩下,徐志锦激灵灵打个寒战醒过来,勉力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窗户上盖着一条严严实实的厚棉帘,只有少许光线自缝隙中透出,射落入他浑浊眼中。
浑身骨骼像散架般,各处伴随刺心疼痛,刚闭眼又是一盆冷水自头浇下,他本来年纪已不轻,这么折腾简直跟要了他命无异。
一个冰冷妩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再泼!把这个没了根的东西给我泼醒喽!”
紧接着又是一盆冷水泼上身,徐志锦牙关打颤,感觉自己全身都快要结冰。
这屋里没烧暖炉,在这春寒料峭时节,将这么冰冷的水一盆盆浇在他这样一个年迈佝偻的老人身上,任是谁看了恐怕都会不忍吧!
偏生下命令的这个女人像是长了一副铁石心肠!
浑身无力的徐志锦想闭眼休憩也不行,缓缓睁开眼,见一个女人正坐在不远处的主座上,冷冷注视自己,他吃一惊,脱口而出:“你?”
“是我。”女人脸上有得意神色,起身缓步向他走来,在他跟前站定,低头看着他冻得发颤的老脸,冷笑,“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抓你来的目的。”
徐志锦茫然向四周望,但见这世上各种所能想到的残酷刑具,几乎都从天牢搬到此处。四个角落分立八名满脸横肉的粗壮汉子,恐怕这一次不受点皮肉之苦,拆掉几根老骨头,是难从这里逃脱了。
“天子脚下,居然敢知法犯法代天子囚禁宫人?”徐志锦双唇哆嗦说出指责她的话,但他饱受折磨后气力全消,话音毫无震慑之感。
女人轻笑出声,这笑声中尽是讥刺,“别说天子脚下,实话告诉你,这里就是天子皇宫,但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现在身处皇宫何处。”
徐志锦双眼圆睁,咬牙:“是淑妃派你来的吧?你们肚子里那些诡计,就算不说我也猜得到!无非想屈打成招,让我做出伤害皇后娘娘的事来!但我告诉你们,休想!休想让我做出伤害皇后娘娘的事!”
原来这名女子正是淑妃身边的绿柳,她此刻上身穿一件嫩粉夹袄,下身穿一条嫩绿长裙,衬得身材窈窕婀娜,肤色莹洁白皙,真真一个百里挑一的美人。
她走起路来柔中带风,说起话来眉眼含笑,任是哪个男人瞧了都忍不住心动,然而此刻对待徐志锦的态度却显得刻骨的阴毒,让人瞧了不禁害怕。
她见徐志锦这么顽强抗拒,非但不恼,反而展颜一笑,绕着他身缓步一圈,轻声:“看起来倒是有一副硬骨头,就是不知一旦我这些刑具都加注在你这副老骨头上,你的嘴还会不会像是现在这么硬!”
徐志锦沧桑的声音尖利响起,恼怒:“要杀要剐痛快行事!皇后娘娘对老奴恩同再造,无论如何老奴都不会做愧对皇后娘娘的事!你最好死了这条心,痛痛快快将我杀了,别白费力气!”
绿柳在他眼前站定,缓缓蹲下身,盯着他眼轻笑:“那也未必!反正都已把你抓来,索性将这些刑具在你身上都试一遍,说不准一会儿你骨头一软,就全都招了呢!”
徐志锦胸脯起伏冲口破骂:“你这个蛇蝎妇人!这么恶毒!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别白费力气!干脆一刀杀了我!”
绿柳起身斜眼看他,冷笑:“一刀杀了你容易!但一个不会开口的死尸对我来说无半点用!来人,先用咱们的‘拶夹’在他手上招呼一遍!让他尝尝这对待囚犯的刑具是何滋味!”
转眼四名大汉凶霸霸上前,两个按住他手脚,另两个大汉将一只拶夹套在他不住挣扎的手上。两人向相反方向拉去,疼得徐志锦登时惨叫出声,冷汗涔涔而下,转眼间一双手就红肿出血,十指几乎断折。
绿柳坐在主座上一边慢悠悠喝茶,一边欣赏徐志锦被折磨的惨状,脸上始终挂着勤勤笑意,见徐志锦终于痛得晕死过去,这才一挥手让行刑的四名大汉退下,淡淡下令:“把他泼醒!”
徐志锦痛苦中悠悠醒转,涨满血丝的双眼狠狠瞪视绿柳,突然奋力爬起身向她扑去,谁知两名大汉眼疾手快,出手一人按住他一肩,将他狠狠撂倒在地。
其中一名大汉上前踏住他背,嘿嘿冷笑着,把眼看向绿柳。
她笑吟吟放下茶杯,走到徐志锦跟前轻蔑看他,他越是挣扎想要扑上自己,她就笑得越是厉害,最后银铃般的笑声几乎响彻整间屋子,得意之形难以言喻。
拥上来的八名大汉将徐志锦双手双脚齐齐摁住,在绿柳授意下用夹棍夹住他双足,两名大汉一起束紧棍上三道绳,徐志锦撕心裂肺惨叫一声,想挣扎无奈全身被六名大汉固定住,转眼一名大汉将一根木棍贴紧他双足左侧,另名大汉用一根长六尺、宽四寸的大杠从他脚右面猛力敲他足胫,不到二三百下,徐志锦皮破血流,踝骨已尽被夹碎。
徐志锦凄绝的惨呼声响彻整间屋子,但在屋子里的这八名大汉和绿柳脸上没有一丝同情之色,猖狂大笑着,几乎恶毒地将刑房中的二十八件刑具在他身上施了个遍。
折磨到最后,徐志锦一只右耳被削去,一双眼目均被竹签刺瞎,饱受油浸鞭刑的背部血肉糜烂,膝盖骨被残忍揭去,双手手指尽皆折断,双足足踝尽皆碎裂,几乎已同一个废人无异,满身满面浴血披血,就像是从地狱走出的恶魔,惨烈之极。
然而即使经受这般残暴对待,徐志锦仍没屈服,仍没透露有关皇后一个字,他口嚷鲜血大笑,而绿柳和施刑者却脸色渐凝。
绿柳捏着茶杯的指节发白,几乎将茶杯捏碎,恼怒:“没想到一个老太监还真长了一副硬骨头!哼,不过不要紧,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这些刑具不能叫你开口,自然有能叫你开口的人!来人,把阮芙香带进来!”
徐志锦一听阮芙香之名,脸上立时变色,大叫:“你们这些小杂种有种就都冲我来!何故要为难她!你们这帮畜牲!禽兽!”
他上上下下直骂个遍,绿柳脸上却只是冷笑,“您老还有精神就好好骂吧!一会儿我命人把你舌头截去!到时你可就骂不出来了!”
徐志锦心上一冷,此刻浑身没一处不疼,但想来自己此刻已是个废人,身上再添处伤又有何要紧?他身上受这大半日酷刑,难道还不能愤怒骂这几个恶贼几句?于是污言秽语骂得更难听。
他过去皇后身边伺候,虽是个不齐全的太监,但一直以儒雅闻名宫中,皇上都曾三赞于他,今日受这种种折磨,心中抑郁难忍,竟将平生从未骂过的不雅之言尽数骂了个遍。
转眼阮芙香就被带到,她柔弱身子被一把推倒在脏乱潮湿的地上,当眼罩被除去看到眼前昏暗惨烈的景象时,发自本能凄厉惨叫一声。
徐志锦听到她叫声,激动大叫:“芙儿!真是你!你也被他们抓来了?”紧张心情溢于言表。
绿柳看到这一幕,十分得意地笑起来。
这阮芙香年纪轻轻也就十八九岁模样,长得面如秋月、眉如柳叶,脸不施粉黛却白皙细腻,唇不点朱樱却红艳欲滴。
她是这宫中宫女,龙图阁伺候,平日与徐志锦并无交集,如不是淑妃掌握第一手情报,恐怕真难猜想这一年见面五次不到的两人,会是义父和义女关系。
淑妃发誓要将皇后铲除,可谓呕心沥血,费了不少功夫!
阮芙香一脸惊恐瞪视徐志锦,见他一双紧闭的眼中不住涌出鲜血,浑身骨骼畸形滚血拖在地上,一张刻满皱纹的老脸几乎被痛苦所扭曲覆盖,吓得只是连连后退。
徐志锦挣扎着朝她重重喘息声发出的方向艰难挪去,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拉住她,谁知跌坐在地的阮芙香只是一个劲儿后退,直退进墙角。
一件狰狞古怪的刑具触到她背部,她吓得又惊叫一声,眼看徐志锦枯瘦染血的老手差点要触到自己光洁碧绿的衣裙,出于本能将他打开,爬起身跑到绿柳跟前跪倒,磕头哭泣:“绿柳姐姐求你饶过我!我并没有犯什么错!你干嘛带我到这种地方来!我求你快放我走吧!我求你了!”
她光洁白净的额头在地上磕出丝丝血迹,而绿柳居高临下只是冷冷瞧她,唇角勾起一抹笑痕,轻声:“要放了你也容易,只要你肯说服你干爹。”
阮芙香茫然扬起脸看她,不解:“说服我干爹?”
她顺着绿柳目光回看身后,见整个身子柔软无骨的徐志锦向她这边艰难蠕动过来,身后还拉下一道凄厉可怖的血线,一边艰难向自己伸手,一边痛苦叫唤自己名字,“芙儿,不认爹爹了吗?你不认爹爹了吗?”
阮芙香浑身打个冷战,拉紧绿柳长裙仰头看她,“绿柳姐姐你是说这人是我爹爹?不!不可能!我爹爹一直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是景福宫大总管,他他他、他又怎会是眼前的这名将死的囚犯!”
此刻徐志锦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已看不出一点他原本的样子,难怪阮芙香会认不得他,只是这样冰冷的话语刺入徐志锦耳中,却比这身上的折磨更加疼痛百倍千倍。
他待她一直那样好!
一直将她当作女儿般看待,但凡听闻她有不顺心事,都会悄悄递信安慰,暗中为她排忧解难,无微不至照顾她整整五年,她此时、此时居然已不认得自己!
冰凉的心剧烈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