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84章 俗家名姓
六皇子凤鸾的车驾停在相府门前已足足一个时辰了,引得街两旁不少的百姓驻足围观,纷纷指点议论。
听说相府千金曼妃嫣在许配给太子后,太子就在前线给战死了,这位相府千金贤良淑德,主动上表皇帝请愿出家从道,来为皇太子荐福,皇上感念其一片赤诚之心,下诏准允,赐号“妙人”。
这一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吹在人身上的风暖洋洋的,包裹在树上的积雪也渐渐融化,耀眼的阳光将六皇子马车上装饰的金银照得绚丽夺目。
皇兄的嫂子要出家当道姑,这保驾护航的重任就落在了六皇子殿下的身上。
当身穿洁白素衣的曼妃嫣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围观的百姓都止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她身量纤秾得度,肤色莹白如雪,柳叶似的纤眉下一双明亮的眸子,腻白悬玉的鼻子下是饱满诱惑的双唇,她的美惊为天人,她的美含羞隐忍。
人们心中不禁觉得可惜,这样美丽的女子只做了一夜的新嫁娘就要去当道姑,实在是可惜了,皇上怎么忍心同意这样的丽人去做道姑呢,实在是想不通!
花莺儿站在府门前望着她背影抽泣,没想到小姐还是要抛下她一个人去当道姑,早知如此,她就不帮大少爷了。
六皇子殿下明明答应要娶小姐了,现在又突然要她去做姑子,真是太狠心了!
他是堂堂的六皇子殿下,即将要做皇太子的人了,想娶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还怕全天下的百姓议论,百姓反过来怕他还来不及,谁敢议论他呀!
曼妃嫣慢慢回身来,目光在父亲、兄长、和丫鬟的身上流连,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只差垂头抹泪了。
她举步走到父亲身边,轻轻握住他手,关切道:“爹爹,今年冬天雨雪特别多,天气十分寒冷,您要保重身子,别忘了时刻让丫鬟们给您添衣。您千万别怕麻烦,那些丫鬟们平日里就惫懒,您若是不叫她们添衣,她们自然是懒得动弹,所以要记得一定要时刻提醒他们!”
曼祝德感动点头,眼中沁出泪水,哽咽道:“女儿你这就放心去吧!爹爹在家里有你的丫鬟花莺儿负责照料,还有香芸,她是个稳妥丫头,你不必为我挂念。倒是那道观里清静得很,条件也有些艰苦,你要多多保重,遇上什么难事记得向师太求助,也时时刻刻记得给家里写信。”
曼妃嫣微笑:“我会的,我都听爹爹你的。”
她又转身走到曼崇嗣跟前,仰脸看他道:“爹爹年纪大了,必须有个人时刻在他身旁照料,一点也疏忽不得。这府中如今就只剩下你一个晚辈了,妹妹我不能在他老人家跟前尽孝,这一切就得全靠哥哥你了,妹子在这里谢过你了。”
曼崇嗣出手扶住她,笑说:“妹子你别客气,这些都是应该的,你放心吧,这些都包在我的身上,爹爹他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此时曼妃嫣忍不住,眼中已沁出泪来,低头赶忙擦去,又走到花莺儿跟前,亲热拉住她手道:“这些年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始终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一样看待,没想到如今也有分别的一天。不过你别难过,我这一去还是会回来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别哭了啊!”
花莺儿擦去眼泪,笑道:“小姐我听你的,我不哭了。小姐,你这一去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能在你身边伺候,你凡事要多留个心眼。虽然你此次去的是皇家道观,但那道观中也未必就一定是个清净地,你要多爱惜自己。如果有人来找麻烦,你千万不要忍气吞声,可以找院内的师太评理。另外,若是有机会,我会跟着大少爷去看你的,会给你送些生活物品。”
曼妃嫣感动落泪,脸上笑容却越发灿烂,握紧她手道:“我这次本来是想带你一起去的,可是道观里的规矩,任何一个前来修行的人都不准带丫鬟仆从,所以我只能独身一人去了,你不要怪我。”
花莺儿恬然一笑,摇首道:“我不会怪小姐你的,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曼妃嫣再度转眼看向父亲,紧走几步上前拜倒在地,哽咽道:“女儿去了,爹爹你要多多保重,女儿这就给您拜别了!”
她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曼祝德老泪纵横,上前扶她起身,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哽咽道:“女儿你要好好生活,爹爹等着你回来的那一天。”
凤鸾站在马车前已等候多时,眼见太阳西斜,时辰不多了,便拾阶而上,对三人说道:“从这里到皇宫还有一段路,今天出了太阳,上头的雪消融了,底下的雪还硬着,路面光滑不好走,天若是黑了就更是难行,趁现在天光还亮着,我们赶紧上路吧!”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说再多的话,也难以阻挡离去者的脚步。
大家索性都硬了心肠,收起了眼泪,曼祝德叹口气,看着泪眼汪汪的女儿,拍着她手道:“六殿下说的是,天色不早了,你、你这就去吧!”
曼妃嫣垂下眼帘,呆怔片刻,转身走下台阶,她泪水也洒进了风里,披在身上的绣金雀黑色披风也猎猎而起。
凤鸾静静跟在她身后,伫足回望一眼曼祝德、曼崇嗣、花莺儿,转身上了高头大马,向整个车队一挥手,车队缓缓发动了,曼妃嫣被护持在整个护卫队中心的车辆中,揭开帘子将留恋的目光投向相府,投向大门上煌煌如耀的匾额。
车轮轧轧之声碾过她的心头,也碾碎了她的梦想,马车缓缓驶进了这帝国的中心。
她出家的道观就设在皇宫西北角偏僻的梨园中,名叫“宝华观”,是当年清圣公主的居所,清圣公主就是白璧国有名的女道士,曾为死去的生母昭成顺圣皇后荐福,一生未嫁。
宝华观是她青春的埋葬地,也是她高洁的墓志铭,没有人能够玷污她的出尘不俗,她在白壁国百姓心目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这一路上,曼妃嫣的心情始终是忐忑不安的,虽然淑贵妃许诺,三个月后会为她改名换姓,再为她和六皇子举行大婚,但三个月可能发生许多事,如果淑贵妃改变了主意,那么她将是第二个清圣公主。
虽然自从太子死后,她的心绪沉寂了许多,又读了一些佛经,更能忍受孤独和寂寞,只是如今真的要去做女道士了,她这心里又变得难以宁静下来。
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将走向何方,这将是喜,还是忧?
或许这宝华观将是她一辈子的葬地,也或许这宝华观是她另一番生命旅程的开启,一切都不得而知,无论是怎样的命运,她都必须勇敢走完,不能有丝毫退缩。
冷风将车帘吹起,她透过裂隙看到六皇子挺拔的身姿。
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头上的锲宝紫金冠闪烁着耀眼的光辉,腰上悬挂着的七宝麒麟剑散发着冰寒的色泽,绑在手臂上的缎带在身后飘扬着,是那么的耀武扬威,街上百姓都驻足为之侧目,纷纷惊叹于他的英俊潇洒。
自从太子死后,京城中百姓都将目光聚焦在了他身上,都纷纷传言他是最有可能继任做皇太子的人,也少不得在私下里盘点着,这京城中究竟哪位姑娘有幸,能博得他的青睐。
自从他兄长回京后,她常从他口中听到这些传言,什么左千牛卫的女儿对六皇子倾慕有加,尚书右丞的女儿对六皇子芳心暗许,举了许多许多的例子,无非是想激起她的嗔怒心,她只是微微苦笑,不想嫁给他的人却偏偏要嫁给他,想要嫁给他的人却偏偏又不能如愿,这世事真是弄人!
仪队驶进了皇宫后门玄武门,宝华观在皇宫的西北角,所以凤鸾带着马车绕了皇宫西边的大路,约末过了一炷香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早有一些女道们在门上等候了,她轻轻放下车窗帘,此时凤鸾下马已经掀起车帘来,并向她伸出手,曼妃嫣见他笑容十分明艳,也不好在众人面前驳他面子,便将手递给他。
他居然紧接着就搂住了她腰,在众目睽睽下毫不避讳将她抱下了马车,这一下大出在场所有人意料,这不是已故太子的太子妃吗?怎么和六殿下这般亲昵?而且六殿下看向她的目光里,居然蕴含着浓浓的爱意。
显然曼妃嫣有些尴尬,她脸上已经酡红一片,这娇羞的美态难以言喻,看在任何人的眼里都为之一醉。
她连忙脚步轻盈地走到为首师态的跟前,低眉顺目作揖:“我是新来的女道,冒昧前来打扰,还请师太不吝赐教。”
为首的宝华观主身披洁白纱衣,面容保养得容光焕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即将羽化登仙的神女,让见到她的人都不由得低下了额头,臣服在了她高贵冷艳的气度下。
宝华观主走上前来,容色婉然,声音平淡,“你就是曼妃嫣?”说着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眼中颇有赞叹之色。
曼妃嫣轻轻点头,柔声道:“正是小女。”
宝华观主点头,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的杂质,语声淡淡:“皇上已经为你赐了号,从今天起你就叫‘妙人’了,曼妃嫣是你俗家的名姓,在这宝华观中却是不能够再用了,你知道了吗?”
曼妃嫣微微道:“一切听凭师太作主!小女无有异议!”
宝华观主矜淡的目光这才投向凤鸾,近乎是以一种命令的口吻道:“你这就去跟皇上复命吧!”
凤鸾恭恭敬敬地向她还了个礼,也没多说什么话,最后看一眼曼妃嫣,转身上了马,带着仪队回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