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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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侧身对着旁边的女使道：“你带绿袖去外间梳洗，有什么不要的，干净的旧衣服，给这孩子找一套，再从小厨房给她拿些吃食，先把她安顿好，明儿她就跟着你学规矩做事吧。”

“是。”

女使领着绿袖朝外边走去，绿袖跟着她身后，依依不舍地转头看向逗着三姐儿的蓁儿。

只见蓁儿轻揉着三姐儿肉脸上的红痕，嘟嘴替她吹着，三姐儿则哭得一抽一抽地，乖乖靠在蓁儿肩上，小手捏着蓁儿垂下的青丝。

明明是初次相见，绿袖不知曾的，对这对母女甚是喜爱，旁的女使偷拿了主人家的物什，绿袖总会偷偷地将东西放回去；三姐儿睡得再熟，绿袖也定会守着，不会同其他丫鬟婆子那般偷懒，在院子里嗑葵花籽唠唠嗑。

绿袖的这些动作，蓁儿都瞧在眼里，只是不说罢了，不过逢年过节分给下人的赏赐，绿袖得的要不是最多的，就是那最好的。其他丫鬟婆子多有闲言，蓁儿只是笑笑，将这些条条件件的事给摆上台面说与众人，众人自觉理亏羞人，便都不再提这事了。到了后来突生变故，所有丫鬟婆子斗见风使舵，如墙头草般，皆另寻高就去了，只有绿袖这丫鬟，无论宋红蓁怎么打骂她赶她，她也不走，宋红蓁这才晓得，绿袖这丫鬟不仅勤快老实，她心里对宋红蓁的忠心，才是最可贵的。

呆在顾府里的日子久了，绿袖也逐渐融入了丫鬟婆子的八卦圈子，她从旁人嘴里得知，她伺候的这位宋红蓁宋姨娘，本是万花阁的花魁娘子，与当年还是穷酸书生的顾老爷一见倾心，互为知己。

天长日久，两人互生情愫私定终身，顾老爷金榜题名之后，也是靠宋红蓁这些年在风月场上积攒的银钱在官场上上下打点，才得以寒门子弟的身份谋得个六品翰林修撰来当着。好在顾老爷也是有情有义的，功成名就之后不忘旧人，将宋红蓁用一抬小轿抬入了府中，当了一房姨奶奶，没过多久又得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好人有好报，这么温柔美丽的神仙姐姐自然是觅得好去处的，绿袖时常感叹。她原本以为宋红蓁会一直在这顾家院子里被娇养着，三姐儿会健康平安地长大，最终出落得如同宋姨娘这般漂亮，再被风风光光八抬大轿嫁给哪家门当户对的公子，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连宋红蓁这般好的人，也不是时时能得老天爷的眷顾的。

绿袖只叹，当年那正房夫人李氏陷害她们，说宋姨娘用媚药勾引府上的小厮，害得三姐儿在母胎内受损，好好的一个小娃娃生成了个哑巴姑娘，让顾老爷对宋姨娘深恶痛绝，不复往日宠爱。从此宋红蓁在顾府的地位一落千丈，任谁都能骑在她们这房头上作威作福。

三姐儿顾娇娇虽同她姨娘一样，娇肤胜雪、眸媚唇红、体含暗香，又得了一副男人最爱的酥软无骨，玲珑有致的身段，可惜却是哑的，不被父亲宠爱，家族看重，如今已年过及笄，却还未有人上门提亲，只有那些醉酒的亡赖下流常在顾家门口叫嚣着，要把顾娇娇抬回去当美姨娘。

外边已经夜了，黑黢黢的一片，只有几只单薄白纱灯笼跳动着微弱烛光，凉飕飕的风卷着落叶在院子里打着回旋，一圈又一圈。

宋姨娘将卧间纱灯燃起，又搬了个小杌子到床边，尔后拂衣坐在上面，微垂的凤眼盯着床上躺着的苍白少女。

少女陷在被中，墨发铺撒，双眸紧闭，黑鸦般的长睫往眼下投出阴影，衬得她瘦瘦小小，毫无生气；她眼角那颗殷红的泪痣如今却是暗淡无光，往日时常扬起的嘴角也耸拉着，直叫人见了心疼。

宋姨娘抬手抚上那与自己如出一辙，却又比自己还要美艳几分的脸庞，喃喃道：“娇娇儿，你快醒过来吧。”

“姨奶奶！”绿袖“嘭”地推开大门，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哭道：“奴婢见郎中久久不来，便想从小门溜出去请，可谁知夫人房里的婆子守在门口不许奴婢出去。她们她们说夫人请的郎中已经在路上了可这都多少个时辰了，天都入夜了，我连郎中的影儿都没瞧见。”

宋姨娘听了哭诉，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一软，朝后边直直倒去。

绿袖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还未来得及关问，就听得宋姨娘声嘶力竭地喊道：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宋姨娘挣扎着身子，不停捶着自己的胸口，姣好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老天爷！我宋红蓁从未做下伤天害理的悖德事，你为何！为何要这样害我的孩子！”

“姨奶奶你别这样别这样”绿袖死力抓住宋姨娘敲打自己的手，哭喊求道，三姐儿现在生死未卜，若是宋姨娘又倒了，那她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咳咳咳……”

虚弱的咳嗽传来，宋姨娘伤心忘我，并未注意这细小响动，绿袖耳尖，她立马看向床上的三姐儿。

烛光昏黄，教人不得真切。

三姐儿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绿袖眼中的希冀被浇灭，她轻轻拍着怀里的宋姨娘，无声安慰。

“咳咳咳……”又是一阵微弱咳嗽。

绿袖瞪大了双眼，这次她是实实在在地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