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他从未体会过的(1/1)

首发：~第423章 他从未体会过的

狂风大浪终有平息，长夜漫漫终有破晓。

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丝丝缕缕的晨光穿透厚重云层，洒在狼藉江面。

晨雾锁着江面漂浮的船只残骸，犹如破败枯枝，无声诉说昨夜暴风雨的惨烈。

一众人等被陆续救起，他们浑身湿透，狼狈不堪，面上不约而同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陆明远不会水，船沉之时呛了不少水，正被人按压心肺抢救。

高盛康身形佝偻，颤巍巍走到谢临渊面前，扑通一声跪在泥泞的岸边，“陛下，老奴已清点完上岸的人员以及数量，有十三人失踪，八名宫女，三名太监，还有一人是……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失踪了……”

谢临渊身上玄衣湿润，衣摆滴着水珠，在听到高盛康的禀报后，他周身空气瞬间布满霜寒，水珠似乎被凝冻。

他冷眸死死盯着高盛康，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高盛康被谢临渊的气势吓得肝胆俱裂，他趴在泥浆里，头贴着地面，“陛下，贵妃娘娘不在获救的人当中，怕是……怕是落水失踪了。”

谢临渊怒吼一声，猛地一脚踹翻高盛康，大声吼道：“调遣所有禁军，给朕搜！就算把江水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贵妃给朕找到！找不到你们提头来见！”

他难以相信那么一个聪颖灵动，好几次都能化险为夷的女子会就这样命丧于此。

虞子安指挥着禁军救助溺水的人，听到高盛康传来的陛下口谕，立刻想到什么赶去谢临渊跟前单膝跪地禀报。

“回陛下，船翻之时，微臣曾去过贵妃娘娘舱室，舱室内已无人影，恐怕娘娘早已去了别处避难，禁军们尚未搜寻到。”

有一人影小跑着过来，莲杏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看好贵妃娘娘，让娘娘落水，都是奴婢不好！”

程明姝落水的刹那将怀中孩子托付给莲杏，自己来不及抓紧栏杆，顺着倾覆的画舫坠入涛涛江水。

这时，碧萝也抱着福福前来，与莲杏一同跪地。

“回陛下，船倾覆时娘娘带着奴婢们去往三楼最高处，敲响陛下屋门的是奴婢，原本娘娘抱着小殿下与莲杏一同等候，奴婢甘冒风险，没想到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屋门打开，进去的只有三个人，若不是程明姝托孤，碧萝与莲杏恨不得立刻跳下江水与她同去。

“朕已知晓，你们不必再说。”谢临渊后背绷紧，浑身透出骇人的戾气，他死死望着江面，对虞子安吩咐，“将所有的禁军都调去找贵妃！真不想再说第二遍！”

谢临渊不惜将只守护他安危恶毒暗卫也悉数调出，让他们协助禁军搜寻。

然而江水因暴雨变得异常湍急，水流如猛兽奔腾咆哮，搜寻的人在水中寸步难行，根本难以捞起什么。

陈润润倒是运气极好，被宫人严加看管，用绳子绑在床上，反而免于船翻时的颠簸与滑落，等到禁军们前来解救之时也只是呛了几口水。

而沈念烟、宋佩英与怀芷瑶也是大难不死，怀芷瑶被铁钉划破手臂，经由宫女简单包扎。

而沈念烟与宋佩英在水里泡了良久，衣衫尽湿，只拢着一件半干的披风在身。

沈念烟上前近身劝说：“陛下，坠江也不是没有过的事儿，何况是水势如此湍急的江水，贵妃娘娘怕是……还望陛下节哀，保重龙体才是最为要紧的。”

她想要挽住陛下的胳膊，却被谢临渊扫来的冷朔视线逼了回去。

怀芷瑶双臂环胸，怯生生地随附：“是啊陛下，您贵为天子，不能不顾自身安危呐。您才落水，应该要尽快换身干净衣裳，万一龙体有个三五好歹，可怎么办……”

然而谢临渊对两人的劝说置若罔闻，厌烦说着：“都给朕住口，贵妃尚未找到，你们就敢盖棺定论言她已逝，让朕放弃搜寻，你们是何居心朕当朕不知晓吗？”

“嫉妒他人，恶意揣度，口出流言，沈念烟、怀芷瑶你们二人依宫规罚十大板，削减月例为之前三成！”

沈念烟瞪大双眸，就连呼吸都停了，她怎么都想不到，无非是与以前一样说了几句话，看在沈家的份上，陛下都不会重罚于她，怎么偏生今日就遭了罪？

怀芷瑶同样不好受，面色白得发青，牙关打颤，她正想开口求饶，未料沈念烟忽地软了身子，朝后倒来。

“沈姐姐！”怀芷瑶连忙接住晕倒的沈念烟惊呼不已。

到底是自己一个阵营的盟友，且身上还有能利用的价值，宋佩英也不能坐视不理。

她将岚缨唤来，对怀芷瑶吩咐：“将她先抬去另一边歇息，再寻太医。”

谢临渊耳根子得了片刻清净，熹光洒在江面，汹涌江水逐渐恢复平静，雾茫茫的江面吞噬着光析出来的碎金……

随着时辰的推移，禁军一直未传来搜寻到的消息，谢临渊一颗心也沉入深渊。

不会的，她不会就这么离开自己。

谢临渊心中无比坚信，但还是尝到了慌乱的滋味。

得知晏依玉落水时他没有慌。

找到晏依玉的一片衣角确认她已死的时候，他亦不曾害怕。

可谢临渊现在尝到了慌乱与害怕，这种感觉是他在边关磨砺数年，在沙场纵横杀敌，在京城提刀斩杀昏君之际，都未曾有过的。

他这辈子都未曾有过的体会，为了明姝，他什么都尝到了，体会到了。

一阵孩子尖锐的哭啼传来，福福因为受惊过度，加上落水，被冻得小脸惨白，嘴唇发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碧萝抱着福福焦急跪在谢临渊跟前，“陛下，小殿下需要尽快救治，可太医说他的药箱都被冲走了，必须要尽快回城郡寻药材救治。”

谢临渊沉声，固执道：“朕派人将你们送去最近的荥阳郡，朕在这里等贵妃的消息。”

高盛康膝盖与额头满是干涸后的泥浆，他哭丧着一张老脸，战战兢兢地劝道：“陛下，小殿下暂时没了娘亲，又没有父皇在身侧，即便有灵丹妙药，也会功效折损的呀。”

“陛下您一夜未睡，又拼尽全力抵御浪涛，还要时刻护住小殿下的安危，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老奴求您与小殿下一起去城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