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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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一声。

“你是读过大书的人，当知道一个人极度劳累的时候，她的身体就会变得很虚弱，结果她灵魂中易怒、阴暗的一面，就会利用这个机会占据上风，压倒理性的部分。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多产后抑郁症。”

顾妈妈话刚落音，顾淡宁便抱着孩子进来了。她的头发凌乱，稍微有点高的发际线下双眼无神，眼睛下面很深的黑眼圈，微微有些发紫，眼眶周围和颧骨似乎都有些胀起来了。

说实话，当顾淡宁看到丈夫正在自己的家里时，着实有点意外，或者是说反感。她觉得，此刻他若不在，对自己来说是反倒是一种安慰和奖赏，这样她就能暂时抛开那些恩恩怨怨，当回母亲的女儿。尽管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那却是真实存在的。她太想做母亲的女儿了，而不想做女儿的母亲。那个小生命，从寄居在她肚子里开始，就不断地为难她、禁锢她，使她从此不会再属于自己了。

梁铭雄永远都不会知道，当顾淡宁一个人和孩子在家的时候，她会发出可怕的叫喊，只是叫喊，没有词语，只是和绝望一起呼出来的气息。顾淡宁觉得这是人生中最可怕的阶段，它折磨人心，却非常缓慢，一直不肯过去。她越来越害怕，但是都咬牙支撑着。她需要丈夫拉她一把，但是他却把她扔下。

很多时候，顾淡宁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在每一个深夜，当她虔诚地用脚步为孩子催眠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是自己活该，她没办法让自己的女儿安静下来。

“宁儿。”顾妈妈看到女儿，忍不住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噎得眼眶都红了。“你快休息一下。我去给你煮一碗红糖百日姜驱驱寒。”

顾妈妈说着，便要上前抱孩子。

“我来抱孩子吧。”梁铭雄自知理亏，主动上前抱了孩子。

不知为何，梁铭雄这种讨好的行为，让顾淡宁无端生厌，就像风把门吹得噼啪作响，把架子上的东西弄到地上一样。

“我累了，跟孩子进去睡一觉。”顾淡宁带着冰冷的恶意，目光散乱又深邃，语气很坚定，但声音有些颤抖。她不想在娘家与自己的丈夫争吵，这会让街坊邻居看笑话。

说完，她狠狠地把门带上，整个屋子仿佛都在发抖。

顾妈妈见状，转身进了厨房，在陶瓷锅上灌了半锅水后抓了一把百日姜放了进去，在煤气炉上烧着。在这烧沸半锅水的时间内，她站在一边，眼睛盯着灶台上为新生命准备的那一盘糖果，糖果纸是花花绿绿的玻璃纸，灯光照着，泛出一团炫丽。水快沸了，锅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是一个人在那里哭，一篷热气冲上来，她的脸全湿了。

门关上的瞬间，顾淡宁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她渴望叫喊，但是却仅能轮番发出痛苦的低低的嘶叫，甚至想扑向其他什么人，让那些人为她的痛苦负责。

她躺在床上，脸底下的床单渐渐的湿了，冰凉的水晕子一直浸到肩膀底下，哭着哭着便沉沉地睡了过去，简直失去意识那般，但却又像是胸口压了一大块石头一样，时不时地惊醒，看看身边沉睡的女儿。

这张双人床上往日夫妻恩爱的痕迹，此刻都被抹平了。

梁铭雄生平最恨别人哭，女人的哭泣就像是一种弱者的要挟那般。此刻的他满脸的迷茫，手放在额头上的头发中间，就好像要堵住一个伤口，脸上的表情像喘不过气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生一个孩子会让顾淡宁变得面目全非。

在梁铭雄看来，顾淡宁是最理想的妻子。首先是她的出身，梁铭雄讨厌那些所谓的门当户对，许多人谈婚姻，首先关注的是这个女孩的家庭，似乎看中的不是这个女孩本人，而是羡慕她的老子。这个农民的女儿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完全地拥有她，可以把她藏匿在心里温存，而不用拖泥带水地牵扯到她的父亲兄弟之类。其次，梁铭雄觉得顾淡宁是一个真正的女孩子，她不施粉黛，似乎安心遵守天生的局限，从没想过弥补造化的缺陷，这在现代社会里几乎是罕物。再者，就是她的美，贫寒的家庭出身和艰难的生活磨练使顾淡宁很少去留心自己的漂亮。她洁白的脸庞像上了釉的白瓷，闪着珍珠般的光泽；黑黝黝的卷发优雅地弯曲在腮边，使那俏丽的下巴显得尤加叫人心疼，长长的睫毛护着一双清澈动人的眼睛，薄薄的红唇，微微下垂，那是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美，似乎偶然抛出一眼，就能把一颗心征服或搅乱。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梁铭雄觉得顾淡宁是一个冰清玉洁而又富有挑逗的女人，冰清玉洁是对于他人，挑逗是对于自己。当然，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顾淡宁的挑逗，是她为他量身定做的。

也许女人就是天生的政治动物，虚虚实实，投其所好，这些政治手腕，女人生下来就会，而且用得还不错。

在顾淡宁温柔客气的外表下，有一种非常粗鲁的本质，她想攫取一切，任何东西都没办法驯服这种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