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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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淡宁一下子说了一大堆婆婆的坏话，而且越说越气愤，有一种差点就要冲到隔壁去和老太太大干一架了的感觉。

“宁儿，”顾妈妈在顾淡宁的眼前晃来晃去，一边荡着手里的肉团儿，一边听女儿吐苦水，终于，她开口了，“首先有一点你必须谨记，这些话，包括以后所有对婆婆的不满，只能跟我说，不要对其他的任何人说起，包括你最好的朋友，因为只有我才能够给你最好最有利于你自己的建议，其他人只会看你的笑话并且煽风点火。第二点，任何时候都不要在阿雄面前说他妈妈的任何不对，在一个男人面前数落他的母亲，那是最愚蠢的行为。换位想一下，如果现在有人在你面前说我的种种不是，你会作何感想，是反驳他还是跟他一起来对付我呢？这是我好几十年的人生经验。”这个其貌不扬的乡下老太太，居然说出了如此有哲理的话，真让人不由得目瞪口呆。

“妈，那我就这样白白看你被人欺负吗？我这口气吞不下去。”顾淡宁很激动，站起身来。

“宁儿，你别激动，先坐下来，来，宝宝睡了，我先把她放到摇篮里，再给你端个艾草水泡脚，然后我们母女再好好地聊一下。嗯，我们是该好好地聊一下。”最后一句话，顾妈妈好像是对着自己说的。

顾妈妈提了一桶热气腾腾的艾草水过来了，肩膀上随意地披了一条厚毛巾。“来，把脚伸进去，有点烫，但这样才能逼出寒气。你刚刚吹了冷风，再加上心绪不宁，肯定是受寒了。”

顾淡宁试探着把脚伸到水里，“太烫了。”她抛出了一句话，脚咻的一下又抽了起来。

“烫才有效果啊，如果等水凉了药效都跑了。熬了那么久。”

顾淡宁第二次把脚伸进桶里，很痛，灼热的感觉，很快，她全身居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后就是冷，特别冷，这种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席卷全身，几乎牙齿都在打颤了。“妈，我好冷。”

“抖成这样，已经是寒入骨髓了，幸好及时把寒气逼出来，不然将来有你受的了。忍忍，一会就好，这会儿是正邪在相斗，人肯定是难受一点，等会背部微微发汗的时候，你就知道舒服了。”顾妈妈一边说，一边把肩膀上的那一条厚毛巾盖在顾淡宁的膝盖上。

“妈，我都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这一手。”顾淡宁又打了一个寒颤，说话都不连续了。

顾妈妈笑而不语，眼中满是慈爱。“我到底是长了你几十岁，生活经验肯定是比你丰富的啊。只是你们赶上了好时代，……”顾妈妈顿了一下，收住了后半句话。“宁儿，”顾妈妈忽然握住顾淡宁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伺候你坐月子，帮你带孩子，你觉得我辛苦，心疼我，妈很高兴，打从心里高兴。但是，孩子，不要拿自己的妈和婆婆比，因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这是两个性质不同的人。为什么你会觉得你婆婆照顾你月子很轻松，所有的活都让我给做了，那是因为你不在乎她，她干的活都不入你的眼，都被你忽略了。而你更在乎我，所以觉得我辛苦。”

“妈，你总是想得这么深，才会老是被人欺负。”顾淡宁有点不服气。

“既然你听不进去，那我问你，你扪心自问，能像对我一样地对你婆婆吗？”

“妈，我……”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在这儿苦口婆心。既然你没办法像对自己的母亲一样地对你的婆婆好，那你凭什么要求你婆婆要像亲生女儿那样待你呢？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啊，要知足后感恩。”顾妈妈看着顾淡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宁儿，自古以来刚烈的女子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做人一字记着曰：恕。宽恕别人，也放过自己。你这样自己跟自己置气，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呢？到头来损伤的是自己的身子。后背发汗了没有啊。”

“妈，还真是神了哟，刚刚似乎有一股气在我的背后直冲到头顶上，然后这会儿我的后背居然微微在冒汗了，整个人觉得好舒爽。”顾淡宁乘机转移了话题，她觉得母亲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是怯懦和顺从。

“那把脚抽出来，”顾妈妈说道，扯下了顾淡宁膝盖上的厚毛巾，一把把女儿刚刚离开水桶的小脚丫包住。“这个时候你的脚上的毛孔全都张开着，寒气最容易钻进去了，一定要包严实了。”

顾淡宁看着母亲提着水桶走进厕所的背影，瞬间懂得了为什么自己的爹妈要叫父亲母亲，因为只有的父母才会与自己亲，而公公婆婆，永远就只是公公婆婆，大概最好的相处方式，便是敬而远之吧。

顾淡宁可能不知道，母亲出身于书香门第，由于时代的原因，她很小的时候便承受着家庭成分带来的种种不公待遇，所以才会养成这样的品性。当年她的母亲可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后来，母亲为了帮助外公外婆供舅舅上学被迫退学，可惜的是，舅舅后来出人头地了，但与母亲，却成了最遥远的亲人，几十年来，来往的次数屈指可数。

顾妈妈其实不是个例，她所生长的那个时代，有这样一批青年，他们有文化，但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无从摆脱自己所处的社会阶层，而另一方面，他们又不甘心把自己局限在狭小的生活天地里，因此，他们在努力改变自己的生存条件的同时，也在悄无声息地，甚至带一点难为情地，偷偷地追求精神的丰满，竭力地使自己对生活的认识达到更深的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