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与仙人同行(1/1)

首发：~第254章 与仙人同行

上界。

南瞻之地。

山雨欲来时，沈明棠掀开车帘望着蜿蜒的山路，细白的手指攥紧了湘妃竹帘。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混着丫鬟翠浓的絮叨：&34；小姐仔细手疼，这湘妃竹可利着呢。&34；

话音未落，马车猛地颠簸。

翠浓慌忙扶住晃动的铜香炉，炉中沉香屑撒在鹅黄锦垫上，像撒了一地细碎的金箔。沈明棠正要说话，忽然瞥见山道旁立着个青衫人影。

&34；停车。&34；她脱口而出时，已经看清那是个背着药篓的年轻人。山风卷起他半旧的衣袂，露出腰间一枚云纹玉佩，在阴翳天色里泛着温润的光。

翠浓急得去扯她袖子：&34；这荒郊野岭的，万一是歹人&34；可车夫已经勒住缰绳。沈明棠望着年轻人沾满草屑的衣摆，鬼使神差地开口：&34；公子可要搭一程车？雨快来了。&34；

年轻人转身时，斗笠下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他抬手将几株紫苏草塞回药篓，腕间红绳系着的铜铃竟不闻声响。

&34；姑娘不怕引狼入室？&34；他笑着摘下斗笠，鬓角沾着几片忍冬花瓣。

沈明棠这才看清他的面容。分明是极寻常的相貌，偏生眼尾微扬，平添三分风流意态。她忽然想起幼时在藏书楼翻到的《南华经》，那些踏云而去的仙人画像，似乎就该生着这样一双笑眼。

&34；若公子是狼，&34；她示意翠浓往旁边挪出位置，&34；也该是衔着草药的狼。&34；

话出口才觉轻佻，耳尖微微发烫。年轻人却已踩着车辕跃上来，带进一阵松脂混着苦艾的香气。

翠浓绷着脸缩在角落，沈明棠却嗅到他药篓里飘来的辛夷花香。车轮重新转动时，天际滚过闷雷，雨点终于砸在车顶的油布上。

&34；在下陈安云，姑娘如何称呼？&34；他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竟是晒干的佛手片。沈明棠接过时碰到他微凉的指尖，恍惚觉得像触到深潭里的玉石。

&34；沈明棠。&34；她捏着佛手片没吃，&34；公子常在这山里采药？&34；

陈安云倚着车壁剥野栗子，修长手指灵巧得像在抚琴。&34；春采茵陈夏摘荷，秋掘黄精冬取葛。&34；他将栗仁抛进嘴里，&34；这栖霞山七十二峰，每道山褶里都睡着灵药。&34；

翠浓突然插话：&34；公子既懂药理，可知车前子与马齿苋哪个更利水湿？&34；语气里带着考较的意味。沈明棠正要阻拦，却见陈安云笑着从药篓里抽出一株植物：&34；姑娘请看，车前叶脉如车辙，专治淋浊，马齿苋形似马牙，最解热毒。医道如天道，万物各司其职。&34；

雨声渐密，他的话混着雨打竹叶的声响，竟显出几分玄妙。沈明棠望着他指尖旋转的草药，忽然问：&34；公子是修仙之人么？&34；

陈安云动作微顿，栗壳落在青缎靴面上。&34；沈姑娘觉得，&34；他抬眼时眸中似有星河流转，&34；是该信枯坐洞府餐霞饮露，还是信市井烟火里的机缘？&34；

&34；也是。&34；沈明棠哂然一笑。

车外忽起惊雷，翠浓吓得碰翻了香炉。沈明棠扶住炉身时，瞥见陈安云腰间玉佩闪过微光，与她妆奁里那枚定亲信物竟有一两分相似。那是母亲临终前交给她的，说是沈家与江州谢氏指腹为婚的信物。

&34；我要去前方临安。&34；她突然说，&34；家父获罪后，只剩这门亲事可依。&34；话出口自己都惊诧，这些本该烂在心底的话，怎会对着个陌生人倾吐？

陈安云正在剥最后一颗栗子，闻言将栗仁放在她掌心。&34；你看这栗子，&34；他指尖沾着糖霜，&34；裹着刺壳时不显，剥开才知甘甜。世间的因缘际会，谁说得准呢？&34；

雨声中忽然传来马匹嘶鸣。车夫惊叫传来：&34；山洪冲了前路！&34；沈明棠掀开车帘，只见浑浊的洪水裹着断枝奔涌而下，转眼漫过车轮。

翠浓的惊叫卡在喉咙里，没人注意到陈安云不紧不慢地从药篓里抓了把艾草，悄悄洒下。

说也奇怪，汹涌的山洪竟在距马车三尺处分流而去，仿佛撞上无形屏障。

沈明棠攥着栗仁的手指发白，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34；太好了&34；

经过刚才一事，沈明棠似乎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于是几人就在马车上，慢悠悠进了临安城。

&34；到了。&34；陈安云忽然起身掀开车帘。雨不知何时停了，夕照将云絮染成金红色。他跃下马车时衣摆翻飞如鹤翼，直到站稳之后，才指了指身后的建筑：&34；这是我的医馆，我是这里的大夫，若有什么麻烦，可来医馆寻我。&34；

沈明棠目送陈安云的身影消失，心中竟有几分失落。

直到翠浓再三呼喊，才回过神，冲着车夫点了点头。

马车便又朝着城南驶去。

……

医馆内，陈安云哼着小曲，整理着手里药材。

直到感知中马车远离，他才停下手中活计，幽幽一叹。

十年前他感知到有人追踪之后，干脆变幻妆容，随便找了个城市落下，便是这座小城‘临安’。

很快，他的医馆开张，不知不觉就过了十年。

下界发生的一切他当然不知道。

他只是向来很享受这样凡人的生活。

而临安城里的百姓更不会知道，一位即便是九天十地也可以凌驾之上的仙尊，就这样隐居在这里，和普通大夫一样朝九晚五，治病救人。

当然，若是遇到像刚才那般，心思比较纯净的凡人的话，陈安云也不吝啬帮点小忙。

等到陈安云分拣好药材，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