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02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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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最不该心满意足的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嫁给了他，却从没有从他那里得过半文钱，更不必说买衣吃饭，他连半碗水都懒得给她端。这个家，原本就是她支撑着的，要说该心满意足的人，难道不该是他吗？

秦桑没说话，只是闭上眼，继续沉默着。

屋外有寒风呼啸而过，震动着窗格，发出了“嗡嗡”的声响。

张孟之原来还浮在脸上的笑，在这沁凉冰冷的夜色里也都渐渐消失不见。他有些奇怪，更生出了许多的猜忌，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清楚地感觉到了枕边人突如其来的冷漠和疏离。

屋子里诡异地安静下来，两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在漆黑的夜色里，寂静如冰。

秦桑听不见张孟之的说话声，心里的烦躁就少了很多，只是还有些疑虑，就没有立刻甩开张孟之的手。

可张孟之却是生气了，没一会儿便收回了手臂，翻过身面朝另一边睡去了。

少了那条胳膊压在身上，秦桑顿觉轻松，整个人都呼吸顺畅了，她揪紧了被子，将身子紧紧地裹了起来。

睡到后半夜，秦桑忽然又醒了，她揉了揉肚子，掀开被子拿了件袄子穿在身上，便往茅房里去了。

外头冷风呼啸正飘着鹅毛大雪，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映着头顶的天光，倒比寻常亮堂得多。

秦桑往院子里瞥了一眼，却无心观赏这漫天雪景，哆哆嗦嗦地在茅房里蹲了一会儿，自觉不疼了，便用过厕纸提起裤子，准备往卧房里奔去。

只是四野寂静，便显得灶间里的动静有些突兀而清晰，这动静不同寻常，并非是老鼠在夜间偷食。秦桑停住了脚步，目光锐利谨慎地往厨间里看去。

她以前也是个娇柔胆小的妇人，可自从双亲故去，家里头只有个失明的相公，她这个原本娇滴滴的女人，也渐渐直起了腰，站稳了脚。于是她走到墙角提起一根长棍，哆嗦着就往厨房走去。

厨房门前的雪地上，出现了方才还没有，眼下却横空出世的深深浅浅略显凌乱的脚印，秦桑稳了稳心神，将长棍狠狠地往手心里攥了攥。她锐眼如刀，一步一顿的，用棍子慢慢顶开了厨房的门，借着外头冰冷却清亮的光，她看见了厨房的空地上，横卧着一个人，就那般匍匐在地上一动未动，就好像死了一般。

秦桑开始打起了退堂鼓，若是死的，明个儿起来报官便是。若是活的，眼下不知道这人是善是恶，是装的，还是真是昏厥倒地，她贸然靠近，都不是上好的打算。

冰冷的风跟刀子一样一阵儿一阵儿地狠狠割在了腿肉上，这么滴水成冰的寒夜里，秦桑将手里的棍子狠攥出汗后，便退后几步，准备回去关门睡觉。可便是这时候，那人动了。

第二天清晨，秦桑照旧醒得很早。家里虽有良田四亩，可她是个女人家，到底力弱，不能下田耕种，又要照料家中的瞎眼相公和女儿，故而便将地租给了别人去种，她只等着收租。平日里替人缝缝补补，或是打一些结饰做一些荷包，托了隔壁的王大娘拿去贩卖，虽家中贫寒，倒也能够温饱。只是这日常家务，便只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肩上。

秦桑起床穿了衣裳，里面的男人还在熟睡，她瞥了眼依旧背对着自己的那条脊线，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憋屈。

这男人自来温柔，但若是哪一点不如他的意，他便会不言不语，冷漠如冰，只等着你受不住，觍着脸凑上去好言相劝，才能慢慢好转。而两人起了争执的那件事，最后还是要如了他的意。久而久之，这家中大小事情都是男人拿主意，秦桑却变得愈发的懦弱柔顺。

将身上已经穿了四五年的旧袄子扯了扯，秦桑端详着自己的一双手，不由得露出苦笑来。

爹娘还在世的时候，可没舍得她沾过半点凉水，更不必提做饭洗衣，烧火清扫，她连摸都没摸过。她家虽不甚富裕，可她这个姑娘，却做得半点委屈也没受过。

可如今呢，这双手已经变得粗糙，原来纤细平滑的手指也变得关节粗大，蓄起来的长指甲早已剪去，她每日里忙得跟陀螺一样，又哪里有时间去摘了凤仙花来染。

憋屈渐渐变成了伤心，秦桑偏着头想，若不是这厮非要说什么，女人家不好抛头露面，唯恐丢了他那读书人的脸，她早就在外面租赁了店铺，不论是卖布做衣，还是做些旁的小买卖，日子必定比现在好过，也能买个丫头回来帮忙做些家事，她又哪里用得上这么辛苦。说到底，他心里头最在意的还是他自己个儿。